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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名家|曹雷:用声音塑造的那些角色惊艳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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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李君娜 2018-02-18 20:15
摘要:从话剧演员、电影演员到译制片配音演员,再到译制导演,她用自己的身影与声音完美地诠释着艺术的魅力。

《非凡的艾玛》中歌唱家艾玛那宽厚而坚决的嗓音,《爱德华大夫》中康斯坦斯医生充满职业性、尊严与果断的嗓音,《穿普拉达的女魔头》中梅丽尔·斯特里普孤高而傲慢的嗓音……中国的观众都不该忘记,赋予这些声音二次生命力的人。她就是曹雷。

 

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曹雷,将自己一辈子的人生都用在了表演上。从话剧演员、电影演员到译制片配音演员,再到译制导演,她用自己的身影与声音完美地诠释着艺术的魅力。

 

小学一年级,她的演讲题目是:我要当个演员

 

出生在书香世家的曹雷,父亲是著名的记者、作家曹聚仁。由于父亲热爱戏剧,三岁半的曹雷第一次登台后,父亲就已为她“私定终身”。小学一年级时,父亲又为她写了一篇名为《我要当个演员》的演讲稿。其中有这样一句:“我要当一名演员,我要我哭人也哭,我要我笑人也笑。”在父亲的潜移默化之中,曹雷也爱上了戏剧,并顺利考入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

 

“我进戏剧学院的时候,台词不好,因为我没有一个好的语言环境。我在江西出生,在上海长大。江西话变成了上海话,上海话变普通话都是那种上海国语。翘舌平舌不分,前后鼻音也不分。事实上我各方面条件并不是非常好,但是有这么一颗心,就愿意自己下苦功去练。”

 

为了练好台词功,每天早上五点多,曹雷就起来练声练语言。晚上十点钟,别人都睡觉了,她一个人在练功房里练到十一点多钟。“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好演员吧,就是这么一种很单纯的想法。”

 

1962年,曹雷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留校做了三年老师。期间她参排了风靡一时的话剧《年轻的一代》,出演女主角林岚。《年轻的一代》讲述了上海地质学院学生肖继业毕业后,和同学们满怀革命热情来到青海高原地质队工作的故事。话剧演出后得到了观众广泛的共鸣与好评。

 

曹雷回忆:“那是我们戏剧学院老师自己创作的一个戏。这个戏一炮就打响了,当时因为各大学都是毕业生分配的问题,结果就不断地在演,不断地有包场,一下子演了几十场。”

 

鲜明的时代主题和出彩的人物设计,使得话剧《年轻的一代》受到了格外的青睐。

 

时任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来到上海看了演出后大加赞赏,并把剧本带去了北京。由空政文工团重排之后,《年轻的一代》在北京也一炮打响并且受到了中央领导的重视。“连周总理都看了不止一遍,它的主题原来是为了讲年轻人服从祖国需要,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后来我们把主题升华了,升到革命的后代怎么接好革命的班的问题,正好配合当时的形势。这下就全国开花了,像个样板戏一样,全国各地都演这个戏。”

 

后来,上海电影制片厂将《年轻的一代》搬上了银幕。电影在1965年上映,由凌之浩、张惠钧执导,女主角林岚仍旧是由曹雷主演。

 

在角色的海洋里游泳,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电影带给曹雷的快乐和光环如白驹过隙般短暂。随之而来的文化大革命一夜之间,摧毁了曹雷对于艺术追求的一切梦想。

 

那段岁月里,所有对艺术的理想都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曹雷最美丽的青春岁月,只能日复一日的沉寂。

 

音乐剧《风中丽人》讲述了著名彝族表演艺术家杨丽坤跌宕起伏的一生,曹雷在剧中扮演文革中被逼疯后韶华不再的老年杨丽坤形象。曹雷说杨丽坤的人生和自己实在是太相似了,唯一不同的是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杨丽坤没能挺过来,而她却凭借着坚强的意志,为自己博得了生活的尊严,也为今后走向更为广阔的艺术道路埋下了伏笔。

 

文革结束后,曹雷已年近四十。原以为从此可以重返舞台和银幕,但一场大病却几乎夺去了她的生命。但也因为这场病,她机缘巧合地进入了上海电影译制片厂做起了配音工作。

 

在厂里,只要一钻进录音棚里,曹雷就忘记了时间和病痛。正是这种对艺术的渴望和热爱,支撑着她战胜了病魔,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大量的外国电影被引进进来。我们忙不过来,一天到晚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心情也就好了。我在角色的海洋里游泳,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到译制厂不久,曹雷就接到了为《爱德华大夫》中英格丽·褒曼饰演的康斯坦斯医生配音的任务。在她得知褒曼因患与她相同的绝症而离去人间时,曹雷情不自禁地拿起了笔。她写了首诗给褒曼,也是给自己和给所有的人。

 

信中这样写道:“你好吗?褒曼。对着银幕上修长的身影,随着你胸膛的起伏,我和你一起呼吸。捕捉着你的口型,遵循着你的感情。你的精神曾充实过我的生命,如今我把生命的气息赋予你荧幕上的幻影,让中国的观众看到一个真实的褒曼。用我的心,我的情,我的音。”

 

从《茜茜公主》中的索菲亚皇太后,到《穿普拉达的女王》中的女总裁。从《爱德华大夫》中的女医生,到《非凡的艾玛》中的歌唱家。曹雷一直像褒曼一样忘我地工作着,她根据自己声音大气戏路宽的特长,捕捉着每一个角色的内心。她把语言作为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配出了荧幕上每个人物的风采、内心和神韵。

 

“《非凡的艾玛》讲述一个捷克的女高音歌唱家。开始在做口形的时候,我就介入到这部影片里了。有一件事对我压力很大,就是唱。大家都知道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如果一说话,我的声音跟她的声音距离比较远,观众就不相信这个人就是台上唱歌的那个人。”

 

那段时间,曹雷训练自己,把自己的发声练到让自己说话的时候也能让别人感受到她是可以在台上这么唱的。“他们事后都跟我讲,你一开口说话,我们觉得完全就是这个人物了。相信是这个人物,这就是我觉得我最需要达到的,要人们承认她就是一个世界级的女高音歌唱家,有这种气质,有那种感觉。”

 

打那以后,曹雷的配音路子就开始越来越宽了。“我希望我能够配各种各样的人物,接触的人物越多越好。”

 

曹雷逢人就说,自己有多么幸运。在舞台上一辈子都不可能演那么多角色,现在她可以用声音去塑造他们。她已经解除了自己形象对于自我的束缚,进入一种多样而崭新的境界。

 

“我觉得真正的语言艺术是塑造人物、塑造人物内心感情的艺术,能够真实地表达人物内心感情这种语言是迷人、有魅力的。生活对我们演员来讲,不管是你生活当中很快乐的事情或者生活当中很郁闷的事情,所有的经历对演员都是一种积累和财富。你理解人生、理解各种各样的人,都增加了你的能力。而且你可以去塑造他们,将来在舞台上都可以用得上。让我配音,让我配什么样的我都愿意来。”

 

好的声音艺术,不是做作,不是拿腔拿调,更不是卖弄声音

 

上世纪九十年代好莱坞大片进入中国,迪士尼出品的动画电影《狮子王》曾掀起观影高潮。但是《狮子王》中文版本用的是中国台湾制作的版本,迪士尼公司没有考虑到两地间语调上的差别,以至于在影院放映时,观众对影片浓烈的台湾腔产生了出戏感,放映效果打了折扣。

 

曹雷担任译制导演给迪士尼公司做了一部《101斑点狗》作为测试的影片。对上译厂的译制水平有了深刻认识之后,迪士尼公司拿来了第一部正式由大陆配音的卡通片《玩具总动员》,曹雷依旧担任译制导演。

“观众一听就乐,一听就哈哈笑。迪斯尼方面不懂问为什么,我们说这就不是一样的语言习惯。我们这儿是普通话,是以北京话为基准的,他们那儿是靠着闽南话的,所以不一样的。所以听着好玩就觉得好笑,他们这时候才了解,原来我们大陆也有专业配音的厂,而且是有四十年的历史。于是他们就拿了一些影片来上译厂让我们制作。”

 

迪士尼的制作方法与上海电影译制厂之前的译制片的方法迥异。除了要求更高、难度更大外,电影中也不用英文原唱,需要重新翻译配音之后找中国歌唱家来唱,演员也必须由中方挑完进行试戏,再由迪斯尼方面决定用人。

 

“《玩具总动员》是世界上第一部用电脑制作的动画片,所以他们也非常重视。我们完全按照迪士尼的制作方法,过去我们对外国电影的唱歌部分,就是把那段原声拿过来打上字幕就完了,迪士尼不行,他们必须是得中文重新唱好了拿过来。”

 

这部戏配好以后,迪斯尼特别满意。导演到上海看了华语版的首映后,开心得不得了,给曹雷来个大拥抱。“他说:我虽然一句话都听不懂,但是我觉得像看原片一样。”

 

除了配音,曹雷也“跨界”接触更多声音艺术门类。与俄罗斯功勋艺术家、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钢琴系主任安德烈·皮萨列夫的合作便是其中之一。

 

皮萨列夫完整演绎柴科夫斯基的钢琴组曲《四季》时,曹雷则用现场诗朗诵的方式,带领观众领略四季缤彩的音乐世界。

 

在音乐会中用耳用心、更用穿插其中的散文诗来呈现柴科夫斯基的生平及其代表作品,对于曹雷来说,不仅是一种向中国观众诠释国外高雅音乐的绝佳方式,更是一种对声音艺术的崇高致敬。她说:“真正好的朗诵,应该表达人物内心、表达感情。而且那种表达是让听的人感觉到就是那么回事,不是做作,不是拿腔拿调,更不是卖弄你的声音。”

 

曹雷总说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赶上了中国译制片的黄金时代。当中国越来越向世界开放,当国际间文化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不同国别不同风格的影片都让中国人大开眼界。

 

为当下流水线式声音机械加工感到心痛与遗憾

 

但是随之而来的市场经济大潮,也冲击到了译制片这个行业。越来越多的市场需求需要越来越多的译制工作者,节奏越来越快竞争越来越激烈,“搞艺术”成了讽刺语,“赶场子”才是部分配音演员的正常生活。老一辈译制工作者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一整套严谨科学的创作方法,受到了巨大的颠覆,译制艺术已赶不上市场的脚步。

 

“现在搞配音的人也多,有很多不像我们厂那么专业,有一套很严谨的工作方法来保证质量,以为随便拉过来就能那么配了,只要翻译翻过来我就可以配了。他们没有按照这种非常规范的工作方法之后,这些片子配出来就不好看了。翻译翻出来的本子也是没味儿的,而且有的翻译出来的本子还是错的。经典片《尼罗河上的惨案》里这样的场景:杰姬走了,林内特很生气,就指着杰姬的背影骂了一句话。结果字幕打出来是:这只袋鼠很热。什么叫这只袋鼠很热啊?你懂吗?谁也不懂。我就去听我们厂里的配音版。我们厂老厂长翻译的:她指着她的背影,像一只发情的袋鼠。意思完全出来了,非常准确,但是光看字幕,你看懂了吗?”

 

对于曹雷来说,她的初心就是把译制影片当作艺术创作。爱上这一行,全身心地投入创作,早已无法用金钱和物质来衡量。

 

一旦失去了创作乐趣,失去了心中追求的梦,每天进棚开口录音沦为一种流水线式的机械加工,对于曹雷来说才是最大的心痛与遗憾。

 

“现在从美国引进的影片,基本都是一些情节片,或者看大场面,或者看新的技术,很少真正去琢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能够把人心里的那种东西,很细腻地表现出来的片子有吗?没有了。让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些场景、那些台词有吗?也没有了。片子多了,但我们损失了很多东西。以前的电影给你留下深刻印像,如今那种片子很少了。我觉得是非常可惜,也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题图来源:新华社(资料照片) 图片编辑:项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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