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位置: 区情 > 上海屋檐下 > 文章详情
冷暖 | 志愿者?作家?冒险者?她说:“相比没钱,我更害怕无趣”
分享至:
 (5)
 (0)
 收藏
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杜晨薇 2018-01-08 16:24
摘要: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勇敢,但第一次直面死亡,我选择了奋力活下去。那时我26岁,在人类最后的秘境雅鲁藏布大峡谷,几次险些丧命。

【小编说】

 

由上海市慈善基金会组织评选的本届“慈善之星”即将出炉,我们聚焦这些慈善公益人士,感受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

 

1984年出生于山东青岛的王萌萌,毕业后曾在一家为贫困山区孩子募集课外书、建爱心图书室的民间公益组织担任志愿者,先后多次赴云南支教。并以做一名志愿者的经历,连续创作完成了《大爱无声》、《米九》、《爱如晨曦》志愿者小说三部曲。

 

除却志愿者和作家身份,她还是一个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行走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藏北羌塘的青年冒险者。听了她的故事,或许你会重新认识青春,感悟生命的意义。

 


 

下雨天,上午10点,我等在番禺路上一家咖啡馆里,空气潮湿而温暖。

 

门外走进来的女人剪了一头露耳短发,两鬓清简,衬得一双耳环格外耀目,看上去像一位混迹陆家嘴、明艳干练的职场精英。

 

她是我当天要见的人,王萌萌,带着两个极朴素的职业身份——志愿者、志愿者作家。

 

12年志愿服务,帮云南红河州元阳县200多名少数民族贫困学生获得了长期结对资助;撰写3部反映志愿者工作生活的长篇小说;获封“全国最美志愿者”、“感动红河最美女性”、“上海志愿文化宣传大使”、“上海文化新人”;被中央文明办3次批示褒奖……王萌萌背后的故事少说能支撑我们聊上一整天。

 

王萌萌向我娓娓道来一段甘愿贫穷,却不甘无趣的青春岁月;和一个舍生忘死的、奋不顾身的探险故事。她告诉我们,年轻,原来还可以这样活——

 


23岁时选择了全职志愿者工作,没有钱也没有闲

 

“蓝曦一直觉得谷晓唯生错了时代。1971年出生的谷晓唯,性情行为却都像是近几年常常成为社会焦点的“80后”。她任性自我、勇于表达、不安于常规路线、不顾一切地追求个陛和自由。她的种种如今看来很平常、当年却很不寻常的性格特质一度让她的父母头痛不已。”——摘自《爱如晨曦》

 

我最近一边写写东西,一边忙着筹备我们爱心团队2017年夏天启动的公益项目——云绣工坊。我们在尝试通过这个项目,帮助云南红河州元阳县当地的少数民族妇女将濒临失传的民族刺绣手艺传承下去,同时也改善她们的生存境况,让她们通过手艺和劳作获得尊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学龄儿童辍学和留守的现象。

 

我从事志愿服务工作12年,从本科毕业来上海后就开始了。我的另一个身份是上海市工人文化宫的创作员,这是在我专职写作后从事的工作。

 

当两件事对你同等重要时,就意味着时间不够用了。

 

现在,公益事业仍旧占据我生命的大半。除正在筹备的公益项目外,每年还会几次回到我志愿服务生涯开始的地方——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用10-20天的时间做家访、情感关怀、情况调查,继续帮助当地的孩子和城市中的爱心人士进行长期的助学结对。

 

我还要分割相当多的时间给大大小小的社会活动、公益评选等,那些曾让我略感抵触的事情。直到我发现,个人的影响力和曝光度能够转化为可调用和号召的社会力量、社会资本时,我开始坦然接受并配合。我需要更多的人帮我,也就是帮他们,帮那些需要被关注的、弱势的人群。

 

写作是我真正感兴趣的事,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意识到它能成为我的事业和追求。我写过3本长篇小说,一些短篇、剧本、非虚构、散文等,其中多数是与志愿者有关的。以至于很多人都以“志愿者作家”定义我,我不认同。只是我的写作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感动和几欲迸发的炙烈感情,它们是志愿服务赋予我的,所以我才要写志愿者。

 

以上是我过去12年的人生,主线简单,便于你们了解我。

 

但你们未必理解我。在我23岁那年,我辞去文化传播公司的工作,选择了一份“月薪”,更贴切的说法是“生活补贴”为800元的希望书库志愿者全职工作,作为走向社会的重要一站。我和两个朋友挤在一室半的出租房里,白天为云南山区孩子们的爱心图书募集、清理、捐赠和相关公益活动的策划、组织、实施,忙得脚不沾地,晚上伴着电视机的喧闹旁若无人地写作。没有钱,也没有闲。

 

我可以坦诚地告诉年轻人,我选择的这条路是艰苦的。相比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踏实度日,起初我做全职志愿者的日子,过得很勉强。多数的快乐来源于工作中自我价值得到认可,以及受帮助的孩子的笑脸。来源于同住的姑娘们,偶尔能聚在一起做一顿简单的晚餐,聊聊烦心的事。

 

但我心里是有希望的,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希望些什么,也无法一眼看到未来。那是种独属于青春的义无反顾,我甚至没法给出答案。


花3年时间拍摄一部彝族乡村女教师纪录片

 

“今天,是我到芳草岭白马塘小学支教的第一天。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个当地海拔最高的山寨已经沉睡在浓雾中了。学校四周很安静但时而又不乏声响。一阵风起,树枝沙沙抖动。云朵散开些许缝隙,几束格外明亮的月光霎时照在树上,惊了栖息的鸟儿扑啦啦飞起、落下。远处时而会隐约传来几声“丁零、丁零”的响声,那是牛晃动了脖子上的铜铃,犬吠声来得突然又随即戛然而止,然后又是一片寂静。我坐在窗前,望着茫茫夜空,没有丝毫睡意。思绪纷飞,想到你,想到宁昊,想到满花阿婆,想到我们的相识以及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想着想着我的眼眶湿润了,离开上海到芳草岭这三个月来,我就是这样度过了许多个难眠的夜晚。”——摘自《大爱无声》

 

我知道了,也许是因为相比没钱,我更害怕无趣。我本能地对那些我并不擅长的事有强烈好奇心。

 

2006年的秋天,希望书库上海办事处在东华大学招募“志愿者”。我当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志愿者,但深切记得一个细节。希望书库的负责人说,团队在江西的一所村级小学调研时,问当地的孩子们,“你们平时读什么课外书?”孩子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啥叫“课外书”。我不敢想象,如果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没有妈妈的“睡前故事”,没有格林童话,没有金庸小说,我小小的精神世界会怎样贫乏。

 

通过面试后,我留下来,成了希望书库的志愿者。志愿者的工作内容很繁杂,我做了许多从未接触过的事,包括独立带队去云南做公益项目,自主导演大型慈善文艺演出,半个月清理归类30万册图书……消耗的体力恐怕达到了我过去20余年的总和,收获的乐趣也是。

 

我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些云南山村小学的孩子们把书捧在手中时,如饥似渴的神态。他们赤着脚、衣服破旧,但眼睛里却是明澈的,充满着对外界的好奇和渴望。

黄茅岭乡海拔最高条件最差的马鹿塘小学

 

在之后自费去元阳县黄茅岭乡支教、采风的日子里,我认识了马素英,黄茅岭中心小学一位普通的乡村女教师,我的彝族姐姐。我们一起创建了“一加一物质资助加情感关怀”的助学模式,从2007年至今帮助200多名当地儿童找到合适的长期结对助学人。

 

我曾花3年时间拍了一部以马素英为主角的纪录片《书术梦嫫》,就是彝族女教师的意思。第一次独立拍摄、剪辑,素材很多,我把它从3小时的体量剪到2小时,再到90分钟,里面有马素英的故事、当地孩子们的故事,也有我自己的故事。

 

片子很不成熟,也没有过多的技巧,但足够特别,因为马素英够特别。这个成长在元阳县一个距离乡中心7小时脚程的偏远村寨的女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少见识和远虑。但她却是上世纪末全校第一个执意要学会用电脑的教师,甚至到处借钱筹措了一千多元的学费。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把一个新的世界带给了当地的孩子们,也打通了闭塞的乡野与外界的连结,得以让更多人有机会真实了解当地的疾苦,伸出援助的手。

 

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大爱无声》就是以在元阳县为地点原型写成的,洋洋洒洒20多万字,一气呵成,我把积聚心里所有的情感,全部倒了出来,酣畅而痛快。从那个时候起,我有了“作家”这个身份,我终于做回了自己擅长的事情。

拍摄公益纪录片

 


体验野保工作者生活和工作状态,几次险些丧命

 

“进入银杏林,它轻快地奔跑起来。风的气息,树的馨香,空气中弥漫着梦幻般的味道。它用力地嗅着,流淌在血液中的天性苏醒了。它浑身发热,脚下不断加速,宛如一道迅疾的白光。”——摘自《米九》

 

我很想和你们分享我的青春故事,不仅与志愿者、作家这两个备受关注的职业身份相关,也充满了年少轻狂、无知无畏。我想告诉你们,年轻人,也可以这样活着。

 

在第二部长篇小说《米九》出炉以前,我接连去了盐城丹顶鹤自然保护区、藏北羌塘无人区、成都小动物救助站、雅鲁藏布大峡谷采风,体验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者的生活和工作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勇敢,但第一次直面死亡,我选择了奋力活下去。那时我26岁,在人类最后的秘境雅鲁藏布大峡谷,几次险些丧命。

 

雨季的雅鲁藏布大峡谷美则美矣,却危机四伏,塌方、泥石流、洪水,防不胜防。我和一位从事野生动物保护的同伴,在雨季的末尾走进了那片神秘世界。我们选择了穿越峡谷最快的一条线路,背了一个星期的干粮和装备。

 

大峡谷有从高山冰雪带到低河谷热带雨林等9个垂直自然带,汇集了多种生物资源。但你们更该知道的是,大峡谷天然落差上千米,穿越的路线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全程没有手机信号。

 

在我们进入峡谷的一小时前,两名探险爱好者带着它们雇佣的当地背夫率先出发了。而当我和同伴走进峡谷行进了一段后,却发现其中一名背夫止步不前,他一直在等我们。“前面塌方路不通了,你们过不去。”

 

这些背夫都是当地极具攀爬经验的原住民,每年的雨季,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爬进爬出采购生活所需,对危险的山路司空见惯。我们在他们眼里,像是不要命的“小兵”。

 

“如果你害怕,咱们就返回吧”,看到塌方路段的一刻,同伴问我。由于山体滑坡,原本窄小的山道被全部堵死,想过去,意味着你要攀过那个稀松的、随时可能继续下滑的陡坡,而脚下是千米深渊,水流湍急,一旦打滑摔落,必死无疑。

 

“我们过吧”,我鬼使神差地抱定了信念。在背夫的帮助下,我们得以卸下了身上至少30斤重的背包,像两只壁虎般趴在土坡上,迅速移动到对面。当我意识到自己到了对岸,并且还活着的时候,仿佛天色都亮了,仿佛前途只剩光明。

 

我太天真了。我们很快就遇到了第2个、第3个……第10个滑坡,一个比一个宽。再得力的帮手也救不了你,一切听凭命运安排,我做好了死在那里准备。我双手双脚趴在土坡上,把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都当成是救命稻草,拼命挣扎着往前攀爬腾挪,直到双脚踏实地踩在地上,我的心脏才得以渐渐恢复正常的律动。

 

可当我看见同伴艰难地穿越生死之门时,我又一次几近窒息。人的力量、人的情感,在自然界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敢去想像,如果那年在雅鲁藏布大峡谷,我失去了他,或者他失去了我,会不会比死亡来得更痛彻心扉。

 

我们最终没有穿越峡谷,选择了中途返回。回程的路,一样艰险,我却过得无比轻松。并非因为技巧的娴熟,而是缘于更加清醒的自我认识。人类再强大,也无法与自然抗衡,但仁慈的世界,同样会因人类顽强的生命力,而给予格外的眷顾。走出峡谷,我们拥抱了彼此,像拥抱崭新的生命。

 

现在的我,还是习惯用闲暇的时间,背起行囊去追逐一场略带刺激的旅行。是它们让我扎实地感受到,活着真好。

栏目主编:栾吟之 题图来源:受访者提供
题图为受助儿童亲吻了王萌萌的脸。
文中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上一篇: 没有了
下一篇: 没有了
  相关文章
评论(0)
我也说两句
×
发表
最新评论
快来抢沙发吧~ 加载更多… 已显示全部内容
上海辟谣平台
上海2021年第46届世界技能大赛
上海市政府服务企业官方平台
上海对口援疆20年
举报中心
网上有害信息举报专区
关注我们
客户端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