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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荫深处的别恋之共青森林公园:少年时代的“野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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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刘翔 2017-12-08 07:41
摘要:我少年时代中的很多课余时光就是在这片野生之地“自由散漫”地消磨掉的。茫茫苗圃所呈现出的那种原始森林般的粗犷野趣,伴随我度过了快乐的青春期。

共青森林公园对杨浦居民来说,称呼起来似乎总是有点拗口。反正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把它叫作共青苗圃。该公园地块原是临江滩涂、村庄和农田,1956年疏浚河道围垦土地后,它被作为培育树苗的苗圃。1958年春天,在上海参加“全国青年劳模大会”的团员青年们到苗圃栽植果树后,便将此苗圃命名为共青苗圃。

 

在我孩提时代的记忆里,共青苗圃虽然就在杨浦的军工路上,但总感觉距离自己居住地很远。那时的军工路绝对就是上海远郊一条偏僻的乡间公路,而处在军工路最北段的共青苗圃,在我眼中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恐怖”地段。上世纪70年代初期,我家住在长白二村时,有个邻居在上海柴油机厂工作。他每天上下班都要骑自行车路过共青苗圃,夏天乘凉时经常会在邻居中吹嘘自己经过共青苗圃时,亲身遇到或听别人说起一些吓人事情。有他骑着自行车时,突然就被从共青苗圃冲出来的几个人推倒在地,一把就抢走其头上那顶心爱的军帽的惊险一幕(“抢军帽”用当年的切口来说就是“飞军帽”,这是一个时期十分典型的“流氓阿飞”行为);也有他听厂里的工友说,某教授在共青苗圃一棵果树上吊,某人被歹徒杀死在共青苗圃一条水沟里……每次听他说完这些事情,我都吓得不敢走出家门,晚上睡觉还要做噩梦。

 

一天中午,我在放学回家路上突然听到军工路沿线警笛大作,一辆辆站满荷枪实弹解放军的东风牌军用卡车,风驰电掣地朝共青苗圃驶去。我家边上的军工路、松花江路也被大量的警察封锁了。“发生什么大事了?”生性好奇的我拉住一个个神色严峻的大人询问,但是没人理睬我。直到傍晚时分,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邻居才告诉我,有个在共青苗圃附近监狱服刑的罪犯,越狱后潜入当地某部队偷盗了一支步枪后,逃窜到了共青苗圃。解放军和警察紧急出动,把苗圃包围得水泄不通,正在开展地毯式搜查,还没有发现罪犯踪迹。一时间,整个杨浦风声鹤唳,大人都不让小孩出门。第二天上课时,老师告诉我们,那个越狱抢枪逃犯,最终被解放军叔叔击毙在一片树林中。我们因此有了一篇命题作文,如何向英雄的解放军学习,长大后争当光荣的解放军。

 

越狱偷枪事件,在现在看来绝对就是一部真实版大片了。而诸如此类惊心动魄的故事,让这片硕大的树林逐渐在我心田上“成长”。终于有一天,我决定大胆闯入共青苗圃那片神奇的原始森林里去探个究竟。说来也巧,那年夏天,正好有个要好的小学同学约我到杨浦公园去搭“野胡子”(黏知了)。我就和他说:“阿拉到共青苗圃去搭吧,听去过的人说,那里树上‘野胡子’多得不得了,根本就不用竹竿去搭,只要站在树下,拼命摇晃树木,‘野胡子’就会一只只掉下来。”

 

上世纪80年代共青团员在共青苗圃植树  作者提供

 

“是伐。那阿拉就到共青苗圃去搭!”这个同学是属于那种胆大包天的人,与他一起去我也就无所畏惧了。说干就干。第二天下午正好不上课,我俩便一人扛着一根细长竹竿,直接从地处佳木斯路的学校出发,沿着军工路徒步向共青苗圃进军。好在有野营拉练时练就的那副铁脚板,三四公里的路程,一会儿就走到了。

 

第一次走进共青苗圃的我,兴奋得不得了。寂静的树林丛中传来阵阵“知了、知了”的叫声。那一望无垠的树林,一个人走进去犹如走入森林迷宫,肯定迷路,不知怎么才能走出来。同学虽然胆大,这时也有点心惊:“算了,阿拉就在靠近军工路边上的树林里搭吧。再说万一有坏人过来杀阿拉,喊救命也有人听得到。”

 

于是,我俩就在路边的树林里搭知了。同学性子急,刚走进树林就急忙扬起竹竿朝树顶伸去。“侬不要急,我来摇。”我使出吃奶之力,不停地摇晃树枝,很快一只只“野胡子”从树顶上掉落下来。我们从地上捡起后,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塑料袋。一直弄到傍晚,才满载而归。当我把一只只不停鸣叫的“野胡子”慷慨地送给小伙伴们时,他们羡慕的眼神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有了第一次闯入,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接下来就有了第二、第三次。我和小伙伴们不仅到共青苗圃搭“野胡子”,还去比赛爬树,在草地上踢足球。直至中学二年级时到共青苗圃学农,在这块土地上挥汗如雨地掘地挖洞、植树浇水,辛勤种下人生的第一棵树木后,才真正让我对共青苗圃产生了无限的眷恋之情。

 

共青森林公园大门  作者提供

 

1982年2月,为了落实党中央提出的“实现大地园林化”的号召,市政府决定将共青苗圃改建成森林公园。为此,团市委号召全市团员青年到苗圃开展义务植树活动。多达12万人次的参加人员,成了一支改建的主力军。而我作为一名团支部书记,有幸再度来到共青苗圃,培植下了一棵棵树苗。遗憾的是,当时我去寻找中学学农时种下的那棵树苗,由于苗圃实在太大,且当年又没有在树上留下识别标识,始终没有找到,内心颇为失落。

 

1986年10月,在改建完成后,共青苗圃正式命名为共青森林公园,成为上海市区面积最大的一个以茂密森林为特色的公园。2016年是共青森林公园建园30周年的喜庆之年,这年的5月4日青年节那天,《新民晚报》的一篇“寻找30年前植树小伙伴”的报道,在当年参加共青苗圃改建的团员青年中引起了巨大反响,当年的小伙伴们纷纷以各种方式向自己的青春岁月致敬。我作为一个童年时代起就开始在共青苗圃白相的杨浦人,回望自己与共青苗圃“守望相邻”的日子,虽然在“荒凉”的苗圃里没有留下多少风花雪月的浪漫,却也享受了无穷的充满着乡野的童趣。这种童趣,是如今乘坐着父母驾驶的私家车游玩的儿童永远也无法体验到的。此地现在是需要购票入园的共青森林公园而不是共青苗圃了,而苗圃是基本上处在无人“防守”的自然状态——我少年时代中的很多课余时光就是在这片野生之地“自由散漫”地消磨掉的。茫茫苗圃所呈现出的那种原始森林般的粗犷野趣,伴随我度过了快乐的青春期。

 

组稿、编辑:伍斌

栏目主编:伍斌 文字编辑:伍斌 图片编辑:雍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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