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与几个朋友在中餐馆共进晚餐,其中雷昂和琳达是我的澳洲同事。当服务员把我们点的生猛的鱼和蟹从玻璃缸里提出来,请我们验明正身时,琳达还没有搞清是怎么回事儿,身子直往后退,雷昂却把头别在一边,他说,我很喜欢动物的,我不忍心,我快哭了。虽然头别过去,眼睛却瞄着鱼虾。他挤了挤眼睛,鼻子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我看分明没有眼泪,但多少有点尴尬,万一他的鱼道主义,蟹道主义精神大发扬,拂袖而去,岂不扫兴?于是我说,有些动物生来就是给人吃的,人类为了更好地生活,必须养殖和捕杀一些动物。当鱼和蟹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已经变成了色香俱佳的美味,雷昂左右开弓地吃起来,一口一声“VERY NICE”一直到鱼蟹的一部分变成了他的腹中之物,和刚才伤心欲哭的样子判若两人。
边吃边谈,从中西饮食谈到中西文化,又从中西文化谈到中西男女。我告诉他们,在澳洲的有些华人女士认为西方男人比较浪漫。
雷昂放下手中的蟹钳,说西方男人其实是很自私的,他们的浪漫不会长久,只是一种手段而已,结婚以后就不再浪漫了。
不过琳达不同意,她的丈夫婚后有时还是浪漫的。我们请她举个例子。她说有时他会买一束花或巧克力,遇到生日、情人节、母亲节,则可以收获一瓶香水或一根项链。有时会制造一点小小惊喜,比如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饭馆定一套烛光晚餐,过一段时间,就说要“充电”了,带她去一个向往已久的旅游胜地。至于“亲爱的”、“宝贝”、“甜心”那还是丈夫每天对她的称呼。
雷昂问我们,中国男人难道连这也不会?
当然不是!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虚,有点羡慕琳达,我家所有的浪漫和温馨都是要我亲自营造的,先生常常不记得什么重要日子。但是我可不想说“含蓄是人类的美德”之类的话自欺欺人,我一定要为自己的丈夫和父兄们争回一点面子。我说大部分丈夫记得妻子的生日,会送她们生日礼物。
还有我的朋友数十年照顾患病的妻子,被评为上海市模范丈夫,哎呀,要说浪漫,怎么说到凄苦了?于是又说有些丈夫会缝制衣服,总把自己太太打扮得漂漂亮亮,有的丈夫能做一手好菜,怎么还是跟浪漫远着点,这时我在脑子里拼命搜索无数模范的中国男子的事迹,比如说上海的围裙丈夫、台湾的新好男人,很多很多。得讲最普通的最普遍的,才能镇住他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就问琳达,你丈夫的钱都给你吗?
她的眼光顿时暗了下去,摇摇头。我就骄傲地告诉她,中国丈夫的钱一般是全数交给妻子的。不知道这跟巧克力和鲜花相比,什么更令她动心。丈夫安排的假日难免不合你的意,如果他把所有权都交给你,让你随意安排,怎么样?
不可能,除非猪会飞上天!她大叫起来。“猪会飞上天”的意思就像我们说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我很坦然地回答她疑问的眼光,旁边的女同胞珍也说,是这样的。琳达一下子变成一盆焉了的花,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说,看样子,我要考虑换一个中国丈夫。
我又得寸进尺,问他们,西人眼中的中国女性怎么样?
雷昂眼珠一转,坦白地说,找女友,我喜欢西方的,她们热情活泼。中国女性很适合当妻子。为什么?中国女子贤惠、能干。我听着不免暗暗喜欢这恭维话。想不到雷昂在“但是”后面大做文章:但是如果结了婚,钱要全部交出来,我还得想一想。
大家笑他假惺惺。我说你别后悔啊,虽然中国女性在家里的地位挺高,是家里的BIG BOSS,但同时,在家里,每一个当妻子的,首先爱孩子,其次爱丈夫,好吃的,好玩的,最后才想到自己。比如我,还有旁边的中国同事,还有很多很多中国的女子,全都一样。
这时候,雷昂和琳达一起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地说,真有这事儿?在澳洲,人人都是首先想到自己,决没有例外。
(本文编辑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