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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说要来澳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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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黄惟群 2017-11-13 07:31
摘要:那时,如果我们的情感还未衰老,如果我们还会冲动,是否,我们心中会腾起一份哭泣的愿望,想要一头撞回老家去,撞回过去的岁月,让生命从父母、哥姐一起围着的那张腾发出热气的饭桌上,再重新开始……

第二天,我一家陪哥嫂游悉尼。

 

一直为悉尼的美貌骄傲。悉尼的美,既有一种现代气息,又透发一种不慌不忙的优雅坦然的古典美。

 

如果说,悉尼是个年轻姣美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是躺在水边的,或者说,这个女人是风动秀发、踩着海水散步的。

 

带哥嫂去了达令港,再从达令港去歌剧院,然后从歌剧院坐船去Manly海滩。我们沿着水走,一展悉尼这个水边女人的无限风情。

 

歌剧院的栏杆边,手指像对着自家后院般绕了整个悉尼湾一圈,我告诉哥:“有一本书的名字就叫‘澳大利亚是世界上最好的居住地’。这书名用得太恰如其分。澳大利亚不仅气候好、景色美,而且人文环境好,人的心态好,对了,心态好,这是人活世上所有重要的生存条件中最重要的一条!”
  

哥并不多语,只是不慌不忙地摄像、拍照,给大家,也给初初见面的悉尼。摄像机是他临上飞机前买的,一路上,大家都已习惯见他提个摄像机拍照摄像的样子。

 

突然,他对我嫂说,让她替他和我一起拍一张。

 

他要单独和我一起照像?有点意外。作为留念,他该和大家一起照,和他第一次见面的侄儿侄女照……

 

把摄像机递给嫂子后,他走过来,站我身边,停了停,抬起手,将手搭在我肩上。

 

我的心抖了抖。

 

感到一样熟悉的东西,一样非常非常熟悉的东西,一样可以使我心酸,可以使我垮掉的东西。


手,是哥的手。

  
曾经,他常那样将他有点潮有点糙有点温热的手搭我肩上,向人介绍说,“这是我弟弟”,于是,我就成了弟弟,就在他的手臂下矮了下去,小了下去。

 

曾经,他常一手摸着我的头,一手推动剃刀,“喀碴喀碴”地为我理发,那手汗津津的。

 

曾经,因和他吵架,彼此不说话。那天半夜,我发烧,他问我去不去看医生。我依然赌气不理他……跟着,感到了他的手,放我额上……那晚,他扶我起床,把我扶上他那辆自行车,坐稳,然后,隆冬夜风中,推我去医院……

 

曾经,他开门进家,手里意外提了盒蛋糕。疑疑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笑着走来,把蛋糕递给我,说:“今天是你生日”……我生日?我的生日我自己都不记得,他竟记得,竟给我买来生日蛋糕!――那时,我刚结束插队生活,正在家待分配。

 

曾经,我在农村插队,他从农场调去长航局。那时,父亲刚去世,他的月薪不过三十多,可他不仅赡养不工作的母亲,还每月一次,给我五元钱,寄去我插队的乡下,足有五、六年,直到我返城分到工作开始上班后。

 

曾经……
  

哥在澳呆了一星期,走前,给每人送了礼物。他送我一对儿女的,是一台崭新电脑。他要给妈留一笔钱,可妈说什么都不要。只是,妈向他开口提了个要求,要他在她百年后,给她买口棺材,她说她不要火化。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扭过头去:“你说这干吗,说这干吗……”
  


哥走的那天,我没去送他。不是不想送,只因他说了多次要来不来,我已不信他真来,几个月前,一家已订好外出旅游的票。

 

我是和他们同一天离开悉尼的。

 

车在路上时,仰头看见天上划过一驾飞机,想,该就是哥嫂坐的那驾。

 

飞机一点点远去,小去,最终消失蓝天白云中……

 

走了,就这样走了,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十六年后的一场相聚,就这样,几天功夫,结束了……各人又将重回自己的生活,按自己的轨迹运行,各忙各的,那本老家阁楼里珍藏着记忆的照相册,这几天,因哥到来,拿出翻了翻,如今,又要放回去了。这一放又得多少年?再一个十六年?再一个十六年后,我们可都彼此又都换了一张脸。那时的我们,不光白了胡子、头发,怕是牙都掉了,翘起的下巴皱缩得像个僵化的馒头。到了那时,再来翻开这本越发老旧的装满童年往事的照相册,是多出一份陌生、冷漠,还是多出一份伤情?陌生冷漠的是:太远太远,远得已记不清,心头颠不起波澜;伤情的是,太快太快,实在太快,人生就这样几页纸,一不留神,翻了过去……那时,如果我们的情感还未衰老,如果我们还会冲动,是否,我们心中会腾起一份哭泣的愿望,想要一头撞回老家去,撞回过去的岁月,让生命从父母、哥姐一起围着的那张腾发出热气的饭桌上,再重新开始……
 

(本文编辑朱蕊)

文字编辑:顾泳 图片编辑:项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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