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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可平:期待新的“上海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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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洪俊杰 2015-10-28 13:04
摘要:

【编者按】2013年对上海至关重要。《上海观察》推出新一届上海决咨委专访,邀请他们对关键问题展开讨论。“我不认为自贸区是政治改革的试验区,但自贸区必将迫使政府进行政治方面的改革,特别是促使政府治理和社会治理体制机制的改革创新。”中央编译局副局长俞可平告诉《上海观察》。俞可平的那篇《民主是个好东西》,曾使他在海内外得到广泛关注,“文胆”、“智囊”、“风向标”、“高层”……类似称呼不一而足。

俞可平的日程安排非常之满,令我们惊讶的是,为了准备我们的采访,他密密麻麻地写了三页纸:“三中全会前后,我推辞了除《上海观察》之外所有的采访请求,我想尽一名上海市决咨委委员的责任”,俞可平说。

 

自贸区倒逼创新治理

 

上世纪80年代,年轻的俞可平先后在厦大与北大负笈求学。那时候的中国,风动于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了持续至今的改革开放历程。俞可平一直认为,这首先是一场政治改革,中国的政治改革并非许多西方学者理解的政治体制改革,而是一种不涉及基本政治框架的变动、以政府治理或政府管理体制为重点内容的改革。中国的经济多元化进程正是以政治改革启动,经济改革的深入反过来又促使政治体制的进一步变革。30年后的今天,他说,“我们又到了社会发展的关节点。”

 

上海观察:上海自贸区挂牌后,虽然上海市领导一直强调不会涉及政改,也不会涉及意识形态领域,但仍有评论说”1979年春天,邓小平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 个圈;2013年夏天,中央在东海边又画了一个圈——上海自贸区”,认为自贸区不仅打开了经改空间,更是开启了政改的可能。您怎么看?

 

俞可平:我不认为自贸区是政治改革的试验区,但自贸区必将迫使政府进行政治方面的改革,特别是促使政府治理和社会治理体制机制的改革创新。显而易见,自贸区在税收、贸易、外汇、土地等重要环节的改革势必会突破现行的法律法规。举例来说,自贸区内的企业从成立到日常管理,将最大限度地依照国际惯例行使;相关法律的某些条款,或作出修正,或在自贸区内暂停实施。出入境管理体制则更是必然要改革,既然是自由贸易区,对相关人员的出入境当然要有最大限度的自由度。

 

基于互联网的信息自由流动,是网络时代最重要的特征。很难想象自贸区内的外资企业、外国商人会接受对信息自由流动的众多限制。我已经注意到,上海已经明确发布消息:自贸区内不可能完全开放网络。我不知道这方面今后会遇到什么挑战,但上海应当早做战略谋划,并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上海观察:那么,上海自贸区成功的关键在哪里,它将在哪些层面促进政府管理与职能改革?

 

俞可平:我认为,自贸区成功与否有两个关节点。一是如何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让市场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二是如何处理政府与社会的关系,让社会发挥更大作用。这将在许多方面倒逼政府治理体制的改革与创新,特别是政府管制的范围与事项、公共服务的规范和质量、信息的透明与工作、行政效率与专业化、条块分割与统合、民间组织的登记与管理。

 

简而言之,自贸区的政府应当是一个创新型政府,通过不断创新来提升治理能力。



上海经验可以全国推广

 

上海自贸区的经验与模式能否在全国推广?国内外媒体有着不同的观点。作为浙江诸暨人,俞可平对上海并不陌生。“相对来说,上海公务员的素质确实较高”,至于这一优势会否成为自贸区经验在全国推广复制的“天花板”,俞可平有着自己的观点。

 

上海观察:有媒体认为,即便上海在自贸区取得一些改革经验,由于软硬件条件的差异,也无法在全国进行推广和复制。您是否认同这种说法?

 

俞可平:中国改革的一条成功经验,就是以点带面的推进。即先在小范围或局部地区试验,取得成功后在更大范围,直至在全国推广。这条经验弥足珍贵,上升到理 论高度叫做“路径依赖”,它不会产生休克疗法的后果,有一个试错与选择的过程。因此,在涉及重大体制改革时,应当长期坚持。

 

当然,地方不同,政策落地效果肯定会有差异。但我认为,这很正常,也是我国地方差异性的体现。正因为此,所以我一直倡导改革不宜一刀切,要考虑地方差异性,要给地方充分自主性。在不远的将来,中国应当有高度的地方自治,这不仅符合中国民主政治的方向,也符合中国的国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上海经验只适宜于上海,不能在其他地方推广。因为,我们的基本改革和政策,更多体现的是共性,而不是个性。例如,高水平的政府治理,一定要发挥市场和社会的作用,一定要官民共治。这些不要说上海与其他地方,就是放眼世界,也同样适用。

 

公民理性是官民共治前提

 

作为新中国首批培养的政治学博士,尽管国内政学两界仍对“善治”“公民精神”“社会治理”有不同认识,但执着的俞可平依旧在各个场合大声疾呼:中国治理改革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善治。他认为,善治是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管理过程。政府只有通过不断地进行自身改革和创新才能实现善治。

 

上海观察:您刚刚提到“官民共治”,但很多时候,民意未必理性,故有“民意可杀人”一说。这又该如何理解?

 

俞可平:我提倡“善治”有个前提,即是理性。政府与公民任何一方不理性,都不能合作。民意政治的兴起、对决策影响力的加强,它表明公民权利意识的觉醒,以 及政府对民意的尊重,是我国民主政治进步的表现。但民意政治的兴起也带来不少负面效果,特别是民粹主义情绪的产生——“反正我是民,你是官,只要不满足我的要求,你就是不对的”。还有像“网络暴力”和所谓的“不闹不解决,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的“政治”逻辑,都是非理性的和民粹主义的,有些甚至是非法的。

 

再比如,近年来像垃圾处理场、电信发射塔、发电站等公共生活设施的建设,引发了不少群体性事情。这里面,既有政府工作做得不细致,也有民意的非理性。但最重要的,是缺少通畅的民意表达渠道、完善的法治环境和基本的公民精神。解决公民的非理性行为,阻止民粹主义,根本的途径还在于推进民主与法制,培育公民意识和公民精神。

 

我希望上海在培育公民精神,推进官民共治和提升政府治理能力方面,能做出新的尝试、新的设计,这对整个国家进步都有着深远的意义。我们一定要过这个坎。

 

上海观察:上月闭幕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有个引入注目的地方,就是特别强调社会治理创新和提高社会治理水平。但是对于上海这样一个大量外来人口积聚,利益高度分化的大城市来说,挑战也非同寻常。

 

俞可平:我一直主张用“社会治理”的概念替代“社会管理”。三年前中央有关部门委托我主持制定“社会管理创新评估指标体系”,我当时就建议将“社会管理” 改为“社会治理”,中央有关同志也同意了我的建议。因为“社会治理”蕴含着政府与公民的合作,而不是简单的政府控制或者管制,且更容易为国际社会理解和接受。我特别希望上海自贸区在社会治理创新方面,能够做出一些有重要推广价值的改革创新,因为我们在社会治理方面正面临相当严峻的挑战。

 

从世界各国社会治理创新的经验来看,以下几点特别值得上海在未来社会治理中学习借鉴:第一,政府对社会事务要更多规范引导而更少直接管制;第二,社会组织 或公民社会要更多地承担社会治理的责任;第三,市场力量要在社会治理创新中发挥日益重要的作用;第四,社会创新和社会企业应成为改善社会治理的重要因素;最后,应当更多地利用新的科技手段进行社会治理创新。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洪俊杰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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