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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记忆】被乌鲁木齐北路改变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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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沈轶伦 2017-09-30 09:53
摘要:很多年后,傅星才能有一点理解,老支书当年殚精竭虑,想把年轻人留在农村的心意。毕竟傅星自己也曾表达过要扎根农村的愿望。他最初的成名、最初的崭露头角,都是因为他写了一部独幕剧《扎根树》,他在戏里说好的,要扎根农村一辈子。那时候他19岁,表态时全然真心。但22岁时,他想离开农场去上戏读书的心,也全然真心。区别在于,当中隔了两次去上戏短训班的经历。在乌鲁木齐北路的小洋楼,他的眼界已经打开,很难再适应原来闭塞的生活。一切都改变了

回顾上半生,傅星才知道命运里最重要的一次转机,原来是在20岁时完成的。

 

1975年,傅星20岁,走在崇明东风农场的田埂上,忽然听见大喇叭里传出旋律,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几天之前,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他在下乡时,仅凭舅舅寄来的几张作曲知识说明,就写出了一出独幕歌舞剧《扎根树》。演出之后,全场轰动,没想到连广播也播送。不久之后,领导找到他,说有个在上海戏剧学院短训班进修的机会。他毫不犹豫表示要去。等去了才发现,这个班针对编剧培训,不是编曲。但傅星由此推开了进入文字的门。

 

如今傅星62岁,刚刚从上海市作家协会退休,刚刚在《收获》刊出新小说。回顾上半生,才知道命运里最重要的一次转机,原来是在20岁时完成的。那个停下脚步,久久倾听自己谱写旋律的年轻人,内心萌动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渴求。此后发生的一切,都像应这热情而来,一路把他从崇明田埂送到了乌鲁木齐北路。


乌鲁木齐北路


位于市中心静安区的乌鲁木齐北路,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和农场风光是两个世界。
乌鲁木齐北路,旧称地丰路,1911年,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越界修筑此路。1943年改名迪化路。1946年改名迪化北路。1954年改名乌鲁木齐北路。该路为南北走向,北起极司菲尔路(今万航渡路),南至海格路(今华山路),全长1028米。沿路主要为住宅区。

 

道路幽静洋气,两边行道树浓密。沿路有69号懿德公寓、113号市西中学宿舍楼、乌鲁木齐北路愚园路的静安寺救火会(建于1899年)。乌鲁木齐北路505号,是改革开放后由中国人自行设计、建造、管理,并以上海城市命名的现代化宾馆。酒店开业时间为1983年12月,楼高30层,超上海国际饭店高度。乌鲁木齐北路上还有著名的愚谷邨,门牌号为愚园路361弄。

 

愚谷邨由华成烟草公司老板陈楚湘在1934年投资建造,由华信设计事务所的杨润元、杨元麟设计。当时这一新式里弄里的住户以资本家、高级职员、高级知识分子和侨眷居多,是名副其实的“富人区”。如今愚谷邨挂有三块铭牌。一块是“优秀历史建筑”,另两块是国画大师应野平故居和著名作家茹志鹃故居。

 

在这条高级住宅较多的马路上,拥有红色外墙的乌鲁木齐北路468弄的新里,也显得独具一格。其中的80-108号属于上海市第五批优秀历史建筑,据说是清代翰林府邸。1975年,傅星入选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创作表演短训班,这次培训召集了一批上海各农场的文艺骨干,半年就读期间,大家就住在乌鲁木齐北路468弄。


宛如天堂的模样


从滨海农场洗脚回市区,又到这样一个绿荫浓郁、洋气十足的地方,傅星当时的感觉,是到了天堂。

 

对正值青春的男孩来说,天堂最直观的感受,来自味蕾的满足。在农场时,一周只能吃上一两次荤菜,但到了上戏,食堂菜肴琳琅满目,几乎顿顿可以吃到荤腥。

 

天堂的另一面,来自精神的馈赠。当时短训班学习的材料,是革命样板戏。但学习之余,学生们在上戏图书馆接触到了许多优秀的剧作和专业戏剧书籍,包括莎士比亚、曹禺,也看到了乔治·贝克《戏剧技巧》和《胡可论剧》。老师们以批判为由,偷偷教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理论。外界风云变化炽烈,学生们在屋内读书如饥似渴。

 

快毕业了,大家一起排戏,多是反映战天斗地扎根农村的主题。华山路上有家小小饮食店。学生们忙到晚上,会定点去这里吃夜宵。看见跑堂的服务员清瘦,便暗地里叫他孔乙己。这句称呼,还有那些夜晚灌进肚子里的小馄饨、鸡鸭血汤和生煎包里的汁液,成了这群青春少艾的农场文艺骨干,对这个街区共有的记忆密码。


戏剧是生活的本质


但外界的大环境,到底还是影响了校园里的生活。

 

傅星的一位男同学,穿衣打扮考究。皮鞋上有装饰、扇子上喷香水,被人批判是修正主义苗子,由此郁郁寡欢。1976年初,短训班结业,正逢春节。这位同学忽然到傅星家拜年,傅星全家热情邀请他一起吃饭。

 

节后不久,傅星回到崇明农场,有一天,母亲忽然打来电话,说这位同学又到傅星家,知道傅星妹妹要买大提琴,自告奋勇表示认识卖家。傅爸爸不疑有他,依言取了200元,和他同去一个弄堂。那青年让傅爸爸等在弄堂口,他拿了钱上门付款。但傅爸爸等了几个小时,不见青年回来。再进弄堂,发现有后门通向另外的马路,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当时傅星月收入才17元,200元是全家一笔巨额存款。虽然后来这名同学被捕判刑,但失去的钱没能追回。

 

同学行骗过程中的每一个举动,都符合戏剧创作理论。有铺垫、有细节,严丝合缝,逻辑清楚。傅星没想到最终在这样的事情上,重温了课本知识、见证了同学的才华。也没想到因为自己入戏校培训,改变了家人命运。妹妹就此失去学习乐器的机会,与文艺绝缘。

 

创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理论,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给傅星上了短训班的结业课——戏剧性,原来才是生活的本质。


想来不能回的地方


1977年上半年,上戏短训班再次召集。傅星又被东风农场推荐去学习。这一次时代改变,禁区打开,傅星系统学习了戏剧理论并接触了莫里哀、易卜生等大师杰作。这年秋天,恢复高考消息传来。傅星摩拳擦掌,渴望以高考的方式,正式进入上戏就读。

 

初试过了、复试过了、体检过了。正觉得胜利在望的傅星,被农场支部书记叫去。对方告知,已经知道他考大学的事情,并在表格上填好了单位意见,密封信封,让傅星送交档案。傅星怀抱档案,如怀抱稀世珍宝,沿着田埂,那条听到自己谱写的旋律被播放的田埂,高高兴兴地去送材料。直到落榜消息传来,有人告诉傅星,支部书记说傅星有病,不宜进入大学学习。他被筛掉了。

 

很多年后,傅星才能有一点理解,老支书当年殚精竭虑,想把年轻人留在农村的心意。毕竟傅星自己也曾表达过要扎根农村的愿望。他最初的成名、最初的崭露头角,都是因为他写了一部独幕剧《扎根树》,他在戏里说好的,要扎根农村一辈子。

 

那时候他19岁,表态时全然真心。但22岁时,他想离开农场去上戏读书的心,也全然真心。

 

区别在于,当中隔了两次去上戏短训班的经历。

 

在乌鲁木齐北路的小洋楼,他的眼界已经打开,很难再适应原来闭塞的生活。一切都改变了。


傅星,1955年生,原《萌芽》执行主编,作家、编剧

图片编辑:雍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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