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恐慌，也许我们都可以成为艺术家

“作为一个艺术家，我觉得其实艺术就是无用，艺术家呢，就是一群无用的人。所以，假如人类99%变成无用之人，不必恐慌，也许我们都可以成为艺术家。”

在人们纷纷对“未来99%人类将变成无用阶层”的“噩耗”表示质疑或恐慌时，音乐艺术家朱哲琴这番回应，反倒显得云淡风轻。

“无用阶层”，是《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提出的概念，他本人目前在希伯来大学任历史系教授。昨天在上海举行的“主动进化•造就未来大会”上，他再次阐述了其新著《未来简史》的核心观点：未来的智人有可能分裂为两个物种：一部分人可以通过尖端生物技术来改造自己或者子女胚胎，增强器官功能、减少免疫缺陷，从基因上成为更高级的智人；而难以负担这种改造的则会降格为低级智人，一旦低级智人丧失了经济价值，就可能被整个社会系统抛弃。

在这个聚焦人工智能与未来发展的讲台上，朱哲琴却分享了几次触动自己灵魂的经历。

落荒而逃的恒河之旅

38岁那年，她独自在印度旅行，沿着恒河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葬尸场，有一个火葬师正在把尸体焚烧成的灰烬扫到恒河。与此同时，她看到信徒在那里沐浴，看到牛在那里洗澡，突然觉得自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我不能接受一个生命，就这样草草地在恒河边化为灰烬，被流汤滴水地扫到了水里，这跟我从小所认知的生命的版本完全不同。我们所认知的生命，生来是要庆贺、死去是要追悼的，即便在文学作品里，我们也会很诗意地把生命描写成烟火，但是在恒河，我觉得我所有的认知和价值都被摧毁了。”

朱哲琴落荒而逃。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人即便拥有全世界最伟大的墓穴，若干年以后终究要腐烂成一堆白骨，或者成为一堆灰烬，或者变成木乃伊和化石……“这又有什么不同呢？都不过是一些腐朽掉的物质。”

她开始思考：如果生命的终结是这样，那么我们活着这一段时间，是什么？生命为何而活？它的意义在哪里？

乞力马扎罗山的豹子

朱哲琴曾在乞力马扎罗山的冰峰上遇到险情。那个危急时刻，她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我为什么要到这个山上，让自己处在一个生死存亡的关头？”

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多年来自己的一个疑问——海明威《乞力马扎罗的雪》里的那只豹子，为什么要到非洲这么高寒的一座山顶上去，并且死在了那里？

“我其实一直在想，这只豹子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呢？当我在乞力马扎罗的冰峰上遇到险情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豹子到这个山上来，不是为了觅食，豹子的内心有一种力量，有一种求知，有一种好奇，有一种拓展生命边界的动力，这个也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的动力。我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也好，作为一个人也好，这才是真正驱动人不断往前的最重要的能量。”

自称“科学盲”的朱哲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怀疑在人类的智力认知范围内，生命也许就是一些算法。“但我更想知道，谁来决定算什么？算到哪里？下一个是什么？”她承认算法可以做出很好的艺术，但算法不是艺术本身。

在她看来，人类所有的见闻、所有的判断，也是在基于人的局限之下所产生的。对于未来而言，可能我们在此刻谈论的这些东西，都有点像“井底之蛙”。

用自己的观点，了解世界

然而艺术不就是用自己的观点，去了解世界吗？“艺术什么都不是，它就是无中生有。人生，可能也什么都不是。它可能是一种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算法，也可能像佛教里谈的，是无生无灭，是和合而生，但是我们身为人来到这个世界，在整个浩瀚宇宙那些短暂的时光里出现的这些人，总会带着这个时代的印记、局限，以及内心的感受。”

这就是艺术的“无中生有”，在没有意义的人生里创造意义。

作为一个从事艺术的人，朱哲琴说自己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间一直通过这个无形的载体去认知世界。“从小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就是我所想象的世界。在一个艺术家的内心，喜马拉雅山可以随便移动；整个宇宙的星星、月亮可以在我的指挥下群唱；如果某一天我足够善感，我还能把树叶上滴下的那点水滴凝固下来，让它在空中静止，或者跟着我摇曳。那世界真的是一个非常自由的世界，而我们所经历的世界，只是喂养我进入这样一个我认为更真实世界的一些过程。”

而她认为艺术家就是一群无用的人，做着一些无用的事，但她反问：“有用，是否是生命真正的最重要的价值呢？”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她相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声音会问：

生命为何？

艺术为何？

未来为何？

然后人们会带着这些问题上路，而这些问题会帮助每一个人在不同的领域，创造出非常有意思、有意义的生命。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了解到，此次大会由共青团上海市委员会、上海市青年联合会、浦东新区世博地区开发管理委员会指导，造就主办。

关于演讲的主题“主动进化”，造就创始人汤维维表示：“人类发展已经进入到一个紧张、微妙、激动人心、痛苦万分、纠结而混乱、丰富而嘈杂的时期。在这个急剧变化的时间点上，人们一边兴奋地屏息，等待着人类‘跃迁式进化’的瞬间，一边痛哭流涕、焦虑万分地纠结于人类到底在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内就要灭亡的混乱预见。我们希望把关注点放在那些影响未来进程的议题上，不仅体现前沿的科技思想，也能够站在人文与科技的交汇点上，探讨人对于世界、对于文明、对于每一个细微的成长和每一个渺茫的希望最热忱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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