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在美国，在华裔聚居的旧金山、纽约唐人街等处所，抑或在华裔比例不太低的硅谷高科技公司内，常常能够听到扎堆的同胞说“老外如何如何”、“老美怎么怎么”，那口气就如同在自己的国土评说人家外国人；甚至当地一些中文媒体的新闻报道中也不时可看到类似的字眼，把美国人当作外国人来评述来比较。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总有点别扭有点滑稽──请想一想，在美国，谁是外国人？

是的，在美国谁是外国人？这是一个问题，答案原本很简单也很明了，那些150多年前开始从中国前赴后继投奔新大陆的数代华裔移民，以及所有其他国家、地区不同族裔来美的移民，相对这个国家早先的居民而言统统都是“外国人”，甚或连最早搭乘“五月花”号帆船从欧洲避难而来的新教徒们，相对于这块大地上的原住民印第安人而言，也无可疑义的应该归于“外国人”之列。这样分析起来似乎答案又有些复杂化，但无论如何，从地球任何区域方位来到新大陆的移民，本质上都只能算是“外国人”，那怕你后来入了美国籍“归化”为美国公民，比起你后来出生在美国而自然成为美国公民的下一代，你还是个“归化”了的“外国人”。这么说，也许会有不少已入籍是美国公民拿了美国护照的华裔移民不服气，但你们扎堆在一起指点江山时“老外不离口”、“老美常称谓”的作派，其实不也是承认自己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老中”，是游离于美国主流社会之外的“老外”么？

诚然，多元化兼容并蓄是美国“大熔炉”的最大特色。我每回路过旧金山唐人街，耳闻目睹乡音乡情浓浓的市声市集，看到花园角及与天桥相连的中华文化中心里里外外都有华裔老少在悠闲地玩耍休憩，自由自在地欣赏母国文化艺术展览，就不能不叹息美国的包容。世界上还有哪一块土地会任由外族自成一体划地为城呢？“中国城”、“日本城”、“意大利区”、“法国区”、“小西贡”、“韩国城”......等等外族群居及经商之所，在美国旧金山、洛杉矶、纽约等许多大都市早已屡见不鲜；各族裔办自己的学校、公司、报刊等等，也始终在日益发展壮大中，“独尊英语”现像早些年就被视为极端的偏见而未被鼓励，公开的歧视至少会遭遇政客和民间的阻遏乃至声讨。从这个宽泛的意义上看，所有居住在新大陆的外国人，只要不是恐怖分子或前科累累的犯罪分子，都会被美国乐意接纳为自己的公民。“外国人”的概念在这儿其实更具有多元文化的内涵，在正常年代不会不受到欢迎。

唐纳德·川普(Donald J. Trump)2017年1月20日宣誓就职成为新一届美国总统以来，他的移民政策便被各方聚焦，要求驱逐非法无证移民的呼声在新大陆获得共鸣，为了保护美国免受潜在恐怖主义的威胁，川普签署的最新旅游禁令也于3月16日生效，该禁令早先发布时遭遇部分群体甚至一些法官的反弹，新的禁令颁布则进一步印证了川普总统愈挫愈勇说到做到的性格及施政风格。这个主要打击对象为中东、非洲穆斯林六个国家（伊朗、利比亚、索马里、苏丹、叙利亚和也门）的禁令，后来勾掉了原来针对七国禁令中的伊拉克的名字，原因是伊拉克长期以来在对抗极端武装组织“伊斯兰国”战争中扮演重要角色，将是未来美国打击伊斯兰国恐怖组织（ISIS）的亲密盟友，这是川普政府的正面回应。新版禁令还明确提及了旧版中没有的例外情况，即美国合法永久居民、双重国籍者、已获难民庇护或难民地位者，以及已经持有美国签证者都将被允许入境。换言之，只有从未入境美国的这些国家的外国人（歪果仁），才会受到此禁令影响。这个更为严谨的新禁令依然展现了川普打击恐怖分子、打击非法客、严控美国移民的决心，事实上在美国社会反响不错，甚至在川普早先签署的旅游禁令被部分州和个别法官反制暂停执行之际，美国的民调也显示55%的受访民众赞成这项移民限制令(其中35%的人表示“强烈赞成”)，称这是川普上台以来最受欢迎的行政令之一。

当然，川普自己也很清楚他本人就是外国人移民美国的后代。他的父系血缘可以追溯到1608 年一位名叫汉斯·庄普夫(Hanns Drumpff)的德国律师。 132年前的1885年，年仅16岁的弗里德里克·川普(Friedrich Trump)从故乡德国来到美国纽约(New York)。而川普的母亲（原名玛丽·麦克劳德 Mary McLeod)，也是一位外国移民，是来自苏格兰偏远的赫布里底群岛(Hebrides Islands)的一名渔夫的女儿。

川普自然早就把自己当作美国人，也以践行身为美国公民的义务与权利为荣耀，他纵然严厉管控移民的出入境，驱逐和严禁非法移民，名义上乃至事实上也是本着美国利益，因此得到多数美国人的认同。

而不少中国留学生定居美国取得绿卡或成为公民后把自己退休的父母办移民签证到美国，而这些老人多数在中国已经每月领取退休养老金，申请来美时其子女也宣誓会赡养老人、不给美国造成公共负担云云；但一些老人在美国热衷申请贫困救济或低收入无收入老人公寓，往往瞒报自己在中国的收入，这种种后果加重了美国纳税人的负担，这类现象每每曝光后，给美国相关政府机构和社会留下了中国移民诚信缺失的印象。

如今网络时代，微信微博上将外国人以“歪果仁”代替，不乏调侃的意味。华裔身在背井离乡的异域，却喜欢称别人为“歪果仁”“老外”，这种角色错位往往是下意识的，却形成某种人生的尴尬，这尴尬甚至还可能蔓延到故土母国。当旅居美国多年的华裔移民不论事业有成还是茫然无获而返回祖国，或投资或旅游或探亲，祖国的同胞或尊重或见惯不怪，不论你是已入籍的美国公民还是持美国绿卡的本国居民，看在他们的眼里，你是“美籍华人”，是“海外华人”，实际上也就是不同于中国公民的外国人（尽管华人与华侨还是大有区别）。

可叹的“外国人”呵！移民啊，该如何自处？

（本文编辑朱蕊）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项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