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女德”又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一位名叫丁璇的“女德专家”到江西九江学院开办讲座，人们从网络上扒出她从前许多讲座的视频资料，发现这位“专家”满脑子“三从四德”的陈腐思想，甚至比“三从四德”还要陈腐，达到反动的地步。比如在一个讲座视频里，丁璇说道：遭遇家暴的时候，我们女人一定要忍，因为总挨揍的人身体好，不容易闹病。

这样的“专家”，这样的观点，毫无疑问要捅舆论的马蜂窝。但在许多人激烈抨击丁璇的观点之际，也有不少人维护传统女德，认为传统女德中的一些合理成分，应该适度回归复兴。

用现代文明的准绳去衡量，丁璇的观点甚至不值得浪费笔墨去批驳。然而在现实的社会生活里，男女平等却是一条坎坷曲折的道路，虽已历经百余年，依然任重而道远。甚至到了今天，如何理解男女平等，应该追求什么样的男女平等，对于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仍然存在许多争议，许多误区。

在解放之前，我国的男女两性处于长期的、全面的不平等状态。解放之后，这种不平等的状态被迅速扭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女平等得到宪法、妇女权益保护法等法律法规的保障，并最终成为一项基本国策。与此相应，在法律和政策可以发挥刚性作用的领域，比如婚姻自由、选举与被选举权、受教育权、就业权、劳动报酬权等方面，男女平等都得到了充分保障。比如，数据显示，2014年，我国初中和高中在校生中的女生比例分别为46.7%和50.0%，普通高等学校本专科、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在校生中的女生比例分别为52.1%、51.6%和36.9%。2013年，全国女性就业占就业总数的45%。在新产业、新业态云集的互联网领域，创业者中女性占55%。即使放眼全球，中国女性的这一系列数据都表现抢眼。

然而，在那些法律和政策比较难以达到，或者很难发挥刚性作用的领域，男女平等的状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这主要表现在人们思想观念里的重男轻女传统，家庭内部男女两性的实质性不平等，以及社会舆论对女性缺少善意。比如说，在网络空间里，针对女性的污辱性称谓、攻击性语言就非常多，在最近几年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与法律政策的硬性规定相比，这些领域相对而言偏软。法律政策可以在建国前后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思想观念、家庭传统和社会舆论，却是传统的生命力最旺盛、最顽强的地带，改变起来相当艰难，也相当缓慢。也正因为此，丁璇那些让一些人听了拍案而起的言论，其实并不缺少拥趸和市场。她所主张的“女德”，比如无原则的隐忍、承担，以及贞操观念，在网络上甚至获得了不少人的响应。

硬规定与软观念之间不平衡的状态，严重影响了我国男女平等的实现程度。甚至那些软的方面，还会常常拖累硬的方面。达沃斯论坛（即世界经济论坛）每年都会发布一次《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依据经济参与度、教育程度、健康程度、政治参与度4个领域的男女差距水平进行了指数化的计算，并根据平均分决定综合名次。中国在2011年排名第61位，2012年和2013年都是第69位，2014年第87位，2015年第91位，2016年第99位。从这个报告来看，2011年之后，中国男女平等的得分在全球的排名持续下降。有分析认为，拖累中国排名下降的最关键因素，是出生人口性别比这项指标，而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显然与人们重男轻女的生育观有着直接关系。

传统力量强大而坚韧，要克服传统习俗里的男女不平等，比从政治制度和法律政策上确立男女平等更需要耐心和韧劲。遗憾的是，当前人们对这一问题缺乏共识，更多的是舆论场上的相互撕扯。一方面，丁璇式的“女德”主张不乏追捧，对于女性歧视性、压迫性甚至是污辱性的规范要求，不但获得许多大男子主义者的响应，甚至还得到不少传统女性的认同。另一方面，也不乏激进的女权主义声音，永远怀着一种充满怒火的心态，甚至无视客观的性别差异，把为女性争取平等地位而进行的努力也贬斥为“直男心态”。这两种各走极端的主张和态度，都不利于男女平等的真正实现。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项建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