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5·20”民进党当局上台以来，两岸关系进入了不同于国民党执政时期的新阶段。如何看待蔡英文当局这一年的两岸政策，大陆方面又是如何沉着应对的，解放日报·上观新闻专访了上海市台湾研究所常务副所长、《台海研究》主编、厦门大学两岸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专家倪永杰。

蔡英文的两岸政策：她想要什么样的“稳定”？

上观新闻：如何看待民进党当局这一年的两岸政策？

倪永杰：蔡英文当局的大陆政策服从于她的执政需要，也就是“内务优先，‘涉外’突破，两岸冷却。”她只想营造“稳定”的两岸环境，为其施政服务。所谓“稳定”的本质，一是两岸关系既不要发展，也不要出现重大冲突；二是慢慢降低台湾对大陆的依赖，减少两岸之间的人员、文化，特别要降低两岸经济的依赖。

因此，她的大陆政策呈现“善意”与对抗的两面性。所谓的“善意”，充满了伪善与谎言，主要是说给大陆、说给美国人听的。而对抗的那一面，是内心的真实，是到位的，具有高度破坏性。

上观新闻：“善意”的表现有哪些？

倪永杰：大致有这么几个方面。首先，她提出所谓“中华民国宪法”，提到《两岸人民关系条例》，似乎认同“一中宪法”，认同规范两岸关系是“一个国家的两个地区”。蔡英文称，要按照这样的规定来处理两岸事务。

此外，她还微调了对“九二共识”的态度。过去，蔡英文攻击“九二共识”，认为“九二共识”只是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的共识，没有经过台湾人民的“同意”，民进党不予承认。但去年“5·20”后，她不再肆意攻击“九二共识”，反而提出所谓的“九二会谈”，承认1992年海协会与海基会有过会谈过程，只是不承认、不接受当年两会所达成的“九二共识”这一结果，以模糊回避的态度处理。

最后，蔡英文利用重要场合以及国际媒体，多次提出“不挑衅”、不会有意外，保持冷静克制，不采取陈水扁的“激进台独”“法理台独”策略。她对民进党籍民意代表在立法机构推动的修改《公投法》有所约束，不能把两岸议题纳入公投内容。

上观新闻：但蔡英文当局释放的“善意”醉翁之意不在酒。

倪永杰：是的。这些“善意”是为了应对大陆的压力、岛内民意的顾虑，是虚伪的。而她的“对抗”却是实实在在的。

总的说来，就是在政治上搞“反中”，违背她提出的“维持现状”、确保两岸和平稳定发展承诺；在法理上搞“拆中”，拆解“一个中国”在岛内的法理基础；在经济上搞“远中”，也就是所谓“新南向”政策；在文化上搞“去中国化”，切断两岸的文化联接；战略上搞“制中”，配合美日制衡大陆。

上观新闻：这一系列对抗的具体表现有哪些？

倪永杰：举几个例子。民进党当局紧缩两岸交流，对赴大陆正常交流的退役将领以及两岸学术、大学之间交流都实施种种限制，歧视赴台陆生、陆配的权益。当局在岛内制造“绿色恐怖”，搞所谓的《反渗透法》与《保密防谍法》，制造陆生“间谍”事件。

在文化“台独”方面，当局进行“去孔”“去孙”“去蒋”运动，民进党籍民意代表称要把新台币上孙中山的头像拿掉。“5·20”后，对于遥祭中山陵与黄帝陵等重要仪式，民进党当局也先后取消或者降格。

此外，对两岸间发生的一些重大意外事件，比如“雄三”导弹误射、陆客“火烧车”事件等，蔡英文当局都没有有效管控，引发大陆民意的反弹。

这些都暴露出民进党当局真“台独”的本质。

大陆在筑底线、划红线、立规矩

上观新闻：面对蔡英文当局的虚实两手，这一年大陆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倪永杰：去年11月11日，在北京召开的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50周年的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谈到了“六个任何”——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组织、任何政党、在任何时候、以任何形式、把任何一块中国领土从中国分裂出去。这就是在筑底线、划红线、立规矩。

底线就是“九二共识”，红线就是坚决反对“台独”，规矩就是蔡英文必须回答“九二共识”这道试题。大陆采取在政治上坚定，在经济上融合，在交流上便利，希望从多个层面实现两岸经济社会的融合发展。

上观新闻：其中“底线”是压舱石。

倪永杰：大陆要求蔡英文当局就“九二共识”的核心意涵“两岸同属一个中国”作出明确表态，并将去年“5·20”蔡英文的讲话当作是“未完成的答卷”。当然，大陆方面对其还留有余地，没有撕掉这张卷子，而是要求继续作答，保持压力，直到令两岸人民满意为至。只要蔡英文当局在任一天，每一天都得面对这份答卷。只要她不完成答卷，两岸关系只能继续往下盘旋。

正是因为蔡英文不承认“九二共识”，导致国台办与陆委会间的常态化机制中断，海协会与海基会的协商谈判也因此停摆，原先的“两岸热线”、两会领导人会晤都无法进行。

上观新闻：与此同时，台湾地区在国际上的参与空间也受到了限制。

倪永杰：对于台湾参与国际事务，之前8年两岸双方已有一套成熟的模式与路径，就是台湾的国际须遵循“一中”原则，台湾的参与不会造成“两个中国”或者“一中一台”，并且通过两岸协商、作出合情合理的安排。如今，两岸之间的协商管道已经不复存在，所以台湾的国际参与也就变得困难了。

在马英九当政时期，台湾曾以“观察员”与“特邀贵宾”身份分别参加世界卫生大会与国际民航大会，今年基本上没戏了。中国先后与冈比亚复交、与圣普建交，压缩了台湾的国际空间。台湾想与一些国际组织谋求进一步发展关系，现在看起来也不太可能。

同时，就台美、台日关系，大陆方面分别与华盛顿、东京进行交涉，台湾与任何国家只能保持民间关系，有关国家不能发出错误的信号。在大陆方面积极工作下，美国总统特朗普在与习近平主席对话中表示，美国政府坚持奉行一个中国政策。

上观新闻：政治领域趋冷，那么在两岸经贸领域情况如何？

倪永杰：去年，大陆实际利用台资增长了27%，两岸贸易数字略有下降。大陆采取了很多措施来保障台商投资权益，引导台商转型升级，参与“一带一路”与中西部建设，参与国家“十三五”规划里重大项目，让台湾同胞分享大陆发展的红利。

大陆鼓励两岸人员往来。去年，来大陆的台胞数量有所增长，大陆去台湾的人数下降16%，达67万。大陆方面出台措施，一要保护台湾同胞在大陆的合法权益；二要便利台湾青年在大陆求学、就业、创业与生活，多地落实台胞与当地居民同等待遇。

上观新闻：这些符合大陆所倡导的两岸融合发展。

倪永杰：融合发展是对和平发展的进一步深化。将经济、社会、文化、制度等方面融合在一起，谋求两岸民众对国家未来与认同的统一化，不止是形式上的统一，而是心灵上的契合，这里更多的是情感与价值观。

可以说，经过大陆一年的工作，保持了两岸关系基本稳定，没有出现大的冲突，有些领域还有进展、有新的亮点。但总体而言，两岸形势还是非常严峻复杂，不确定性、对抗性都在增加。

现在可能还不是两岸关系最困难时期

上观新闻：怎么理解对抗性在增加？

倪永杰：现在可能还不是两岸关系最困难的时期，未来可能会有更多复杂因素出现。民进党当局还会继续与大陆纠缠，说一些虚假的“善意”，欺骗岛内民众与国际社会，另一方面搞真实的、强力的对抗。

未来重要节点是明年的岛内县市长选举以及2020年地区领导人选举。为了拉升民进党的选情，民进党当局有可能制造两岸紧张。就在不久前，台湾地区“海巡署”已经向大陆渔民开枪。这是一个重大的信号。此前，蔡英文口口声声要“克制”、“不挑衅”，现在当局越来越倾向放弃克制，走向制造悲情、强力对抗了。

上观新闻：是不是两岸和平发展的一切机会都没了？

倪永杰：现在看来，两岸关系还可能隐藏某些转机。最重要的是，当前两岸实力对比，大陆的优势越来越明显。此外，经过一年的实践，大陆已牢牢把握住两岸关系发展的主导权。在应对民进党上台后的复杂局面、应对国际社会的反华力量攻击、应对对“一中”原则的挑战等方面，大陆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

只要大陆应对得当、保持战略定力，就能保持台海形势的基本稳定，进一步做好台湾民众的工作，两岸关系未来还是有机会，甚至有更好的发展机会。

上观新闻：怎么看民进党的未来？

倪永杰：2020年，国民党很难击败民进党。但是，从一个比较长的历史时期来看，如果民进党不愿面对两岸关系的现实，不接受“九二共识”，它就会受到台湾民意的压力，会失去大多数台湾民众的支持，这对民进党执政是不利的。台湾民众最后的选择，就是要抛弃民进党政权。

最近岛内民调显示，民众认为当局的两岸政策是失败了，这是对民进党当局的重大警醒。所以我们看到蔡英文讲的那些“善意”以及表面上的不挑衅与克制，也是要稳定岛内民众对她的不满情绪。

（内图来源：新华社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苏唯  编辑邮箱：shhzhengqi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