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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街头记忆|卢家湾喋血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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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周力 2017-04-18 15:27
摘要:在肇嘉浜路和徐家汇路接头之处,泰康路以南,原有一条肇嘉浜的支流“芦家湾”,“卢湾”二字的由来,即在于此。

“卢湾”地名的由来,原是一个以讹传讹的美丽错误。开埠之前的上海水道纵横,肇嘉浜小河弯弯向东流,流到打浦桥这里拐了个弯,拉出一个“S”型的弧度,继续向东。现在的路名从肇嘉浜路变为徐家汇路。就在肇嘉浜路和徐家汇路接头之处,泰康路以南,原有一条肇嘉浜的支流“芦家湾”,“卢湾”二字的由来,即在于此。

“芦家湾”(图片翻拍自1998年版《卢湾区志》)

 

老底子人写字并没有现在这样规范,异体字是随便写的,芦家湾写着写着,草字头没了,成了“卢家湾”。根据《卢湾区志》的记载,民国34年(1945年)12月正式建区,当时还叫“芦家湾区”,卢家湾区、卢湾区的名字,属于“习用”。到1949年5月,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签署接管令时,“卢”家湾区正式进入文件,1950年6月成立人民政府,“卢湾区”登堂入室成为正式名称。

如今弧形的马路仍可感受到当年河道的弯曲

 

从小在卢湾长大,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但“卢家湾”这块地方,却并不熟悉。西边的泰康路,深处有热闹的新新里,鲁班路往东,电车三场进进出出有电车可以看,唯独卢家湾这一带,原有条小路斜徐路,却是一片类似棚户区的平房,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只有徐家汇路和鲁班路交界处,有发电厂和自来水厂,那也不是小孩子可以随便进去白相的,如果说有什么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只有路口那座高耸的自来水塔,那是租界时代法商水电厂的遗物。

民国时代的卢家湾,左侧是法商电车公司,右侧是水电厂,高耸的自来水塔尤其醒目

 

除了水电厂闲人免进的因素,我们不敢去卢家湾白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口口相传那里曾经被国民党空军轰炸过,死了好多人。你也说他也说,说得小孩子们走到卢家湾都是绕着走,直接从水电厂走进泰康路或思南路,卢家湾、斜徐路,一般不怎么去。

原来自来水塔的位置,已经建起了大楼,原来叫电力大厦,现在叫汇泰大楼

 

随着城市的发展,卢家湾的模样变了很多,原来狭窄的小马路成了连接东西的康衢大道,原来的棚户平房成了高楼大厦,只有那条原来从肇周路斜桥一直通到徐家汇的斜徐路,一缩再缩,缩得几乎没有了。当年的斜徐路也曾是上海的一条主干道,在肇嘉浜还是河道时,是租界和华界的分界线,河南面的华界,整条马路就叫斜徐路。后来肇嘉浜路改造,徐家汇路拓宽,老的斜徐路就此没了踪迹,只保留了丽园路到徐家汇路中间的一段,说它是路,不如说更像一座纪念碑,在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历史。

今日的卢家湾(图片截屏自导航软件)

 

卢家湾的历史似乎已经湮没,但在徐家汇路靠近泰康路的地方还有一处遗迹,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们从小不敢去玩的地方,传说国民党部队扔炸弹死了很多人的所在,是有一块纪念碑的。我们从小在孩子中口口相传的故事,并非传说,1950年在卢家湾确实发生过同胞相残的喋血惨案

 

“二六轰炸遇难同胞纪念碑”高不过一米,位置在泰康路徐家汇路口天桥下的花坛里。走过路过如果不仔细看,一定会忽略。但这座纪念碑承载的历史,却相当沉重。根据历史记载,1949年5月上海解放,国民党军队退到舟山群岛。从1949年10月到1950年2月,国民党空军对上海进行了20余次空中攻击,其中1950年1月7日到2月6日,连续4次集中对上海的电力生产单位和城市重要设施进行重点攻击,其中2月6日的“二六轰炸”最为猛烈。当日中午12时25分到下午1时53分,国民党空军派出4批次17架轰炸机,在上海上空投弹67枚。国民党空军的目标原是水电厂,但炸弹不长眼,可怜卢家湾地区的群众,因为居处毗邻要害单位,也就遭遇飞来横祸了。

“二六轰炸”历史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二六轰炸”纪念碑正面碑文:纪念二六轰炸被难同胞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上海市卢湾区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协商委员会

纪念碑背面(图片来自网络)

纪念碑背面碑文

“二六轰炸”遇难民众家属(解放日报资料图片)

 

在卢湾区死难三百多名同胞,这是非常不得了的。根据《卢湾区志》的记载,从1937年淞沪会战开始,到1945年日本投降,八年抗战期间,整个卢湾区境的居民总共只遇难64人、受伤45人。另外1945年6月两架日本飞机演习中相撞,其中一架坠落在现在复兴中路济南路附近的停云里,造成61人死亡,受伤38人。换句话说,国民党空军炸弹造成卢湾区居民的死伤,比抗战八年日军还要多,而且多了一倍还不止。国民党军队原本的想法是震慑老百姓,但事与愿违,遭受轰炸的水电厂只停工了一天,半个月就全面恢复了。很快,舟山群岛解放,上海老百姓桌上的黄鱼带鱼车扁鱼恢复供应,国军,再也回不来了。

《卢湾区志》中的抗战期间卢湾区境居民被难一览表

 

六十多年过去,内战早就成了过去,卢家湾遭受轰炸的往事似乎也没有多少人记得了。只有这块残留的纪念碑,似乎是那段历史的见证。有意思的是,这块碑在漫长的历史年代中,曾历尽坎坷,一度被当作“四旧”扫掉,去向不明。后来偶然被发现时,已经被拦腰砸断,不得不用水泥修补,并加了一层边框作为固定,重新立在卢家湾。

近看纪念碑,中间砸断又修补的痕迹非常清晰

 

今日的卢家湾,早已成了寸土寸金的宝地,“卢湾区”也成为了过去。从小河弯弯一路走来,但愿后人不要忘了卢家湾的历史。

 

题图说明:位于卢家湾的“二六轰炸遇难同胞纪念碑”


(本文由微信公众号“老周望野眼”【微信ID:otvzhouli12】 授权首发。编辑邮箱:renwoxinggy@163.com)题图来源:微信公众号“老周望野眼”  图片编辑:邵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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