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鲸。我愿意和你们谈谈死亡。
我的一条朋友在经过上海海域的时候,永远失去了超声波感应系统,以一种我想不到的方式归于尘土。
有一种说法是他曾被人捕获,割去了背鳍。之后已近腐烂的他被拖到大治河,被解剖,很多好事者纷纷赶去,去看他的尸体。
他数月前与我告别,告诉我他要去看看中国的海洋。
他的死因充满悬疑,而且可能多种多样。但我宁可相信他是预感到自己的超声波感应即将消失,所以才选择浪迹天涯。没有了超声波感应,我们就会一命呜呼。我们的眼睛很小,视力也不行。
我懂他。我和他一样。其实,他就是我。
如果可以选择死的方式,我会为了心爱的母鲸背叛鲸群,这比寂寞地随波逐流要轰轰烈烈。
或者,就和心爱的母鲸相拥搁浅在细软的沙滩上。这是多么罗曼蒂克的事情。
有时候人类给我们放海底广播,他们称之为“声纳”,我不想被这样的东西吵得愤而离世。
鲸类有一颗运动员的心,却没有运动员的命。看到海面小船,就想跃过去,结果往往是“嘣”的一声,撞上螺旋桨,海水残红。
大概日本人尊重切腹,所以也用类似切腹的刀来切我们。但我是一条有强迫症的鲸,我要完整地、有尊严地告别这个世界。
如果被科学家制作成标本放在博物馆里,大概我会接受。我不管能不能名垂千古,我喜欢听到孩子们好奇地向他们身后的大人询问有关于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