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入场、宣誓、交换戒指、喝交杯酒……一番仪式进行下来，婚礼进入了最后一个流程——敬酒。新郎和新娘换下了西装和婚纱，穿上了一套中式服装，挨桌敬酒，接受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新郎身穿融合了唐装元素的礼服，新娘则身穿龙凤褂，脚踩绣花鞋，头上还戴了顶华美精巧的凤冠。一见这身打扮，新娘的闺蜜眼里放了光：“我结婚的时候，也要全套中式的婚服，鞋子、头饰一个都不能落下。”

为新娘设计服装搭配的人名叫郑燕，她经营着一家婚庆公司。从策划到布置，婚礼的每个环节郑燕都喜欢亲历亲为。新娘头戴的凤冠也是由她亲手制作的。“一开始是为了搭配新娘的中式婚服，做着做着就迷上了这门手工艺”。一件小小的凤冠，既承载着中国的传统婚俗，也折射着如今新人对婚礼的期待。

从传统到复古

洁白的婚纱可谓如今新娘的“标配”，而对于中国古代女性来说，穿戴着色彩艳丽、装饰华美的“凤冠霞帔”出嫁，是人生中最隆重的时刻。

凤冠，是装饰着龙凤图案的女子礼冠。霞帔则是女子披在肩背上的服饰，风格飘逸华丽。“凤冠霞帔”具体起源于何时无从得证，但在明代，这种服饰成为了女子尊贵地位的象征。依照当时规定，凤冠霞帔只有皇后至九品文武官妻方可穿戴，按地位、等级高低在颜色、花纹和装饰材料上有所不同。1956年，明神宗定陵的地下玄宫中出土了四顶凤冠，属于孝端、孝靖两位皇后。四顶凤冠造型高贵华丽，冠顶龙飞凤舞，上面镶嵌的各式金银珠宝足有数百颗，光彩夺目，做工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种本属上层阶级的服饰，逐渐也流传到民间，融入了传统的婚礼习俗之中。对于寻常人家的女子来说，一生中也许只有婚礼时才能穿戴一套凤冠霞帔。尽管在用材和质地有着天壤之别，但依旧深受百姓们的喜爱。明末冯梦龙在小说《醒世恒言》中描述婚礼时写道：“花烛之下，乌纱绛袍，凤冠霞帔，好不气象。”

但在明代以后，精美完整的凤冠逐渐式微，婚礼服饰也趋于从简。再到民国年间，西式婚俗基本占据了主流，洁白雅致的婚纱也渐渐取代了传统的中式裙褂，成为新娘们的最爱。

这几年来，各地又刮起了中式婚礼的复古风潮，不少新娘在人生最幸福的那一天穿起了中式嫁衣。在上海经营婚庆生意的郑燕，也顺着这股风潮陆续购置了20多套中式新娘礼服，既作收藏，也可以租借给新娘在婚礼上穿着。秀禾装、龙凤褂、小凤仙、旗袍……各式礼服常常让新人们挑得眼花缭乱。

“新娘子们对我提供的各种中式服装都很满意，不过时常有新娘问我有没有什么独一无二的头饰可以配衬中式婚服？”郑燕告诉记者，头饰、耳环等配饰往往都是由化妆师提供的，西式头饰选择的余地很大，但是中式头饰不但数量少，质量也是良莠不齐。

最适合搭配传统婚服的头饰自然是凤冠，但是雍容华贵的传统凤冠，在如今的婚礼中实在有些“水土不服”。“现在的一场婚礼仪式，常常要从中午办到晚上。传统的凤冠又厚又重，要是戴几个小时新娘子肯定吃不消，发型也容易被凤冠扯得散乱。”

一尺头饰，需五六种手艺

如何找到既能保留传统风味，又适合现代婚礼需求的头饰，圆新娘一个美丽的梦想？这让郑燕犯起了难。“搜索研究之后，我发现广东和港澳地区的新娘在婚礼时，仍会佩戴经过改良的凤冠。这种凤冠在传承古典神韵的同时，还轻便简洁了不少。”

通过社交平台，郑燕联系到了香港一位专职制作手工头饰的师傅，她毫不犹豫地动身前往香港向那位师傅请教。尽管比起传统凤冠已经简单了不少，亲手制作也绝非想象中那么容易。不但很费时，更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

在2016上海市民手工艺大赛中，郑燕的参赛作品是一件名为“蝶舞花间”的凤冠头饰。整件作品的框架由金色花片组成，造型为花和枝叶。底部下部饰以珍珠、贴钻。凤冠的正中间是一朵手工刺绣而成的花朵，精美别致。刺绣花下方搭配着中式盘扣，凤冠上还装饰有亚克力材质的花瓣和用布叠成的和风花。在各色花朵间，间或插着几只蝴蝶饰片，好似一只只蝴蝶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飞舞。小小的凤冠上，用上了好几种手工艺，让整件头饰既华丽精美，又透着喜庆吉祥。

这件精美的凤冠头饰背后，不但有前期设计时的巧思，也需大量时间精力的投入。在制作凤冠时，郑燕首先要用金色花片搭出框架，确定凤冠整体的形状。框架需要用铜丝铝线绑扎，郑燕说：“这一步很需要技巧，拽拉的太紧，不但手指会拉伤，线也容易断；太松，又会不牢固容易掉。有的时候为了调整好松紧，要长时间盯着金光闪闪的花片，很容易头晕眼花。”

凤冠上的每一件装饰物，郑燕都要亲手制作。正中的刺绣，是郑燕跟着一位刺绣老师学习了几个月的小成果。和风花和盘扣两件布艺装饰，都是她裁量布料，一点点折出来的。小饰物做好后需要用到胶枪固定，使用一不小心，手很容易被烫伤。每次用胶粘好之后，还需要静待一两天使胶干透，因此一件凤冠头饰需要一周左右才能完成。

郑燕告诉记者，凤冠的魅力在于装饰丰富，但不是随意将一些配件组合在起来就会有好的效果，“必须按照新娘的期待不断微调，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尽管制作凤冠头饰的过程繁复漫长，每件头饰都能收获新娘的认可，“我入行婚庆十多年了，经办的婚礼不计其数，但是每一次都分享着新人们的喜悦和幸福。”
 

小小凤冠，缘何重获青睐？

入行十多年，郑燕真切地感到，现在的新人们对婚礼的期待越来越高了。“过去办婚礼讲究排场，场地、布置、宴席样样都要求好求全。而现在的每一对新人更希望自己的婚礼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在策划婚礼时，新郎新娘往往会根据自己参加过婚礼的经验，提出各种奇思妙想，期待能在这一人生重要时刻实现。

中式的传统婚俗，正是在这样的趋势下重新活跃起来的。“有对新人在中式婚礼上放飞了几十只蝴蝶，会场一下子变得特别浪漫。还有的新郎选择抬花轿，而不是婚车去接新娘。”在最能体现中式特色的服装上，新人的口味也变得更加挑剔。过去婚礼上新人只是简单在后台用中式婚服替换西装婚纱。如今在服装之外，头饰、耳饰、妆容等每个细节，新人都希望用传统风格。所以除了头饰，郑燕给普通的红色绣花鞋也加上了中式装饰。

中式服饰的出场时机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郑燕说：“以前只是敬酒环节穿，现在一些新娘会在出娘家门时就穿戴好中式服装，中式服装的出场时间正在变长。”

提到未来的计划，郑燕雄心勃勃：“凤冠头饰只是一个开始，我希望能把中国古典婚嫁文化中的各种服装配饰都能复刻出来，让现代的新郎新娘也能感受传统神韵。”

图片来源：由受采访者提供  图片编辑：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