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下午，上海瑞金医院的报告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里刚刚结束的不是医学报告，而是一场由医生们自编自导自演的医疗话剧——《抉择》。

在欢呼声中，有观众悄悄流下了眼泪。打动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 愤怒

“手术，还是不手术，这是个问题……”

一束追光灯打在男一号魏明阳的脸上，他的内心独白一句句叩问着台下观众们的心。

这个本不该是个选择题的艰难抉择究竟从何而来？

魏明阳是一家医院的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病人眼中的他医术高超，人却十分高冷，关于病情他从不会多解释一句。

魏明阳的妻子陈子瑜与他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她是一名热情又敬业的儿科医生。

妻子怀孕后，魏明阳一直劝她多在家休息，但陈子瑜却告诉丈夫，科里的人手不够，本就忙不过来，自己实在不好意思请假。一天晚上，刚回到家吃了两口饭的陈子瑜接了个电话，又匆匆赶回医院去了。

（魏明阳与妻子陈子瑜）

忙了完了急诊，陈子瑜放心不下3床的玲玲，又去病房探望。这个可怜的孩子被病痛折磨了许久，从老家到大城市看了一圈，却一直找不到确切的病因。玲玲的爸爸张强很着急：“陈医生，给玲玲看病的钱是全村人给一起凑的，这才住院几天已经花了一大半，怎么还是查不出病因？”

陈子瑜告诉他，目前怀疑是脑瘤，但还需要进一步检查。“什么，脑瘤？那不是要把脑子切开来，那怎么行？我们不治了，我们要回家。”就在张强情绪激烈时，护士告诉陈医生，玲玲突然呕吐了起来。张强一激动，竟将陈子瑜推倒在地……

很快，一则《家属因怀疑过度检查将怀孕医生推倒在地》的新闻在手机上流传了开来，同事们都为陈医生打抱不平。

就在此时，玲玲的进一步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她所患的确实是脑胶质瘤，要想彻底治愈，只有手术，而为玲玲手术的最佳医生人选不是别人，正是魏明阳。

（陈子瑜听到了张强与母亲的通话）

► 纠结

魏明阳拒绝为玲玲手术。

同事们议论纷纷，有的人赞成魏明阳的选择，他们认为，这种家属太不讲理了，而且胶质瘤有一定的复发率，万一几年后病情复发，魏明阳有理也说不清。也有人建议，换个手术医生，不论之前的是非对错，避嫌总是要的。然而，魏明阳的好友却劝他应该摒弃前嫌，为玲玲手术。

陈子瑜更是坚持让魏明阳手术，“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都没事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再说，玲玲是无辜的。”

被推倒在地险些失去孩子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让魏明阳很惊讶。妻子告诉她，被推到在地的阴影一度缠绕在自己的心头，直到那天她回到医院，在走廊里无意中听见玲玲的爸爸张强给母亲打去的一个电话：“妈，你放心，玲玲在这里一切都好，她的病找找根了。医生说动一个小手术就能治好了，玲玲特别开心，这两天吵着要让我给她买新的蜡笔，她说呀，想病好了学画画，把看到的蓝天呀白云啊都画下来。钱的事儿你就别担心了，大姨和二舅都给我打钱了，够花，你可千万别去想法子凑钱了。放心吧，这里医生护士都对玲玲很好。”

发现陈医生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张强一时无言以对，突然，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而就在魏明阳陷入纠结时，主任找到了他，他拿出了一份很旧的病历，对魏明阳讲了自己年轻时的故事：“我当住院医生的时候，有一次一个小女孩刚做完脑血管瘤切除手术，身上插满管子，晚上疼得嚎啕大哭，我向当时的主任提出申请，进入ICU病房陪伴她，那一晚，我安慰她哄她睡着，她很感动，出院时她对我说，等长大了要嫁给我，把我给逗的……”主任说，“这就是我当时手写的那份病历，每当我面对无法选择的困境的时候，我都会拿出它，想想最初那份做医生的快乐。”

最终，魏明阳做出了选择，他走上了手术台为玲玲手术。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吕凉特别出演主任一角）

► 共鸣

“没想到这部话剧这么打动我，最揪心的就是看到怀孕的陈医生被推到在地。”

“听到张强给妈妈打电话时的故作坚强，看到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当主任对小魏说，别因为自己走得太远太累，而忘了自己为何出发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

台下的观众大都是瑞金医院的医护人员，打动他们的是真实的挣扎与矛盾，也是透过矛盾回望初心所带来的震撼。

《抉择》的编剧兼导演是瑞金医院消化科的年轻医生陈希，他告诉记者，剧中怀孕的陈子瑜被病人推倒的故事源自于曾经在医院中发生过的真实伤医事件，而关于手术人选落在魏明阳等情结的巧合，则是艺术的加工。

“我们想透过这部话剧反映医生的现状，我们不想回避频发的伤医事件所带来的负面情绪，但同时也想透过对张强这个角色的刻画，真实地展现出我们平时可能关注不到的患者内心的真实矛盾。告诉大家医生和患者其实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这就是我写这个剧本的初衷。”

扮演魏明阳的，是瑞金医院血液研究所的朱正医生，当导演陈希邀请他来参加剧组的时候，他起初是拒绝的，理由是自己从来没有舞台经验。但是当他看到剧本时，被深深的打动了。

“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故事，也是许多人正在面临或即将经历的抉择，我们都背诵过希波克拉底誓言，一切为了病人，而当我们抱着一心为病人的心经历现实中的种种考验后却不得不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有了选择了放弃，而更多的人还在坚持，当魏明阳最后说‘我还是不是那个一想起希波克拉底誓言就会热血沸腾的魏明阳？曾经那个面对失败，依然满脑医学的我到底去了哪儿？’的时候，我想他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为了这部话剧的编排，剧组的所有医护人员都自觉放弃周末与晚上的休息时间聚在一起进行排练、打磨，这是瑞金医院话剧社的第一部作品，也是这群年轻医生面对当下医患矛盾最真实的思考与心声。

瑞金医院党委副书记俞郁萍说:“这部话剧是由医生们创作和演出，虽然短短一小时，但主题清晰、艺术演绎、真诚表达，既有医生的困惑，也展示了病人苦痛，可以引发医务界同仁的共鸣及思考。”

（本文编辑：许莺  图片由瑞金医院提供，摄影蔡祺 编辑邮箱：shguancha@sin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