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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费城交响乐团的缘分始于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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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观新闻 作者:洪伟成 2016-07-02 08:15
摘要:虽然前来欣赏音乐会的听众一律穿着标志性的灰、黑、蓝“毛式制服”,但领得的那本说明书却绝对精致到奢侈——绿色的封面,烫金的字,挺括的道林纸,包括音乐会的全部曲目,以及对赫赫有名的首席指挥尤金•奥曼迪——这位奠定了“费城之声”美誉的指挥家介绍。在我眼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新奇,似乎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

今年5月22日,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我翻开红色的说明书,发现如今执掌费城交响乐团的雅尼克居然还是个37岁的“大男孩”。当晚的首场音乐会由费交的音乐总监雅尼克·涅杰-瑟贡担任指挥。开场曲是西贝柳斯的《芬兰颂》,随后是格里格的《培尔·金特》组曲;下半场则献演了布鲁克纳的《降E大调第四交响曲“浪漫”》。

 

遥想当年费交第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时,这位今日的音乐总监兼指挥显然还未来到人世。物换星移,此刻站在聚光灯中心的雅尼克,似乎没有传统指挥家惯有的威严和矜持。然而,当他将细小的指挥棒向空中一挑,这支百年名团发出的激情旋律,足以让人沉醉其中。

 

我对音乐并不专业,但我肯定是费交的“粉丝”。因为我曾经在1973年费交首次访华期间,在上海观赏过那场意义非凡、使全世界为之震惊的演出。时隔43年,仍然在上海,却是在一座具有国际范儿的音乐殿堂中聆听,我感觉恍如隔世,感叹自己与费交有缘。

 

首席指挥尤金•奥曼迪与中央乐团一起排练

 

回忆顿时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1973年,我当时还在祖国的第三大岛——崇明当一个“知识青年”。拜一位神通广大的热心邻居所赐,我得到了一张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在上海演出的票子。那年头,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都是稀缺之物,几乎所有的日常用品均需凭票供应。观看来自“世界头号公敌”美国一支乐团的音乐会,绝非普通人所能享受。按照那时的说法,这叫做“内部分配”。据说上海专业音乐团体和院校中,只有一部分“经过审查合格”的人员才能得以观看,其他观众则是在靠得住的工农兵中挑选。

 

多年以后人们才知道,费交得以访华源于1971年,时任音乐总监尤金·奥曼迪给尼克松总统写了封信,建议由他率乐团去中国访问演出,以此作为友好的表示。时任美国国务卿的基辛格后来回忆说:“当时我们双方一致认为,由世界上最杰出交响乐团之一到中国访问演出,展现出我们之间关系的突破性进展。”第二年,中美两国发表了《中美联合公报》。费交的访华申请也提上了议程。在中国看来,既然美国的乒乓球队可以访华;那么,美国的交响乐团为什么不能呢?这是毛主席革命外交路线的伟大部署。1973年,乐团终于从费城经檀香山、东京飞抵上海,在上海短暂停留后最终到达北京。上海是费交访华演出的第二站,也是最后一站。

 

1973 费交乐队成员参观上海市景

 

我们有所不知的是,当时在中国权倾一时、被誉为“文化革命旗手”的江青,虽然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出席了费交在北京举行的音乐会,甚至在乐队演奏《星条旗永不落》时面不改色,但事先她对乐团该演奏哪些曲目,还是横加干涉、百般挑剔的。比如费交原拟演奏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但江青要求换成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这一来美方慌了,因为他们没带“第六”的分谱。奥曼迪只好向中央乐团借分谱;而中央乐团分谱的弓法与费交不同。好在费交出色的音乐家们,拿到新版分谱后很快就适应了。江青严格审查了费交的全部访华演出曲目。奥曼迪推荐的许多作品,被允许演奏的只有贝多芬、舒伯特、德彪西、勃拉姆斯的几部作品,以及罗伊·哈里斯的第3交响曲。在“旗手”看来,这些曲目应该是最大限度“无害”的。

 

虽然前来欣赏音乐会的听众一律穿着标志性的灰、黑、蓝“毛式制服”,但在领得的那本说明书却绝对精致到奢侈——绿色的封面,烫金的图案,挺括的道林纸,包括音乐会的全部曲目,以及对赫赫有名的首席指挥尤金·奥曼迪——这位奠定了“费城之声”美誉的指挥家介绍。在我眼里,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新奇,似乎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

 

费交1973年演出说明书

 

也不知隔了多久,我在当时限量发行的《参考消息》上读到了外国通讯社对于费交访华演出的报道,才知道这是一件轰动性仅次于美国乒乓球队访华的中美文化交流。虽然当时整个中国文艺界还笼罩在万马齐喑的死寂之中,但民间的交流是无法彻底切断的。在上海,接待人员本已安排乐团参观一些具有强烈“政治意义”的场所和展览,但乐团执意选择逛街。也正因为如此,费交的小提琴手得以在街上听到了他们熟悉的小提琴声,知道上海也有家庭在暗暗培养自己的孩子练习西洋乐器。来自西方媒体记者当时的记述是,那位美国小提琴手还为满脸惊奇的上海小男孩指导了一个小时。

历史很快翻开了崭新的一页。1993年,费城交响乐团再访上海演出。可惜当时的上海因没有合适的音乐厅,最后只能提出让乐团到上海体育馆演出。想不到,对中国向来友好的费城交响乐团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可惜我与那次演出失之交臂。

 

1973年,费交随团成员镜头中的北京影剧院(现美琪大戏院)

 

此后,费交又多次造访上海。2001年,费城交响乐团在上海大剧院演出,也是时任指挥沃尔夫冈·萨瓦利希最后一次率团赴海外巡演。2008年,大师级指挥艾申巴赫在其任期的最后一年率团前来,与钢琴家郎朗同台于东方艺术中心奏响格里格的钢琴协奏曲。2010年,东方艺术中心再度迎来费交,迪图瓦指挥献演了两部斯特拉文斯基作品。2013年6月,费城交响乐团在有着“瓦格纳专家”之称的指挥家唐纳德·鲁尼克斯执棒下,来沪上演“费城交响乐团音乐会”。是年恰逢费交首度访华40周年,当年的6名老乐手也随团而来,再续中国情缘。每次费交访沪,都会在黄浦江畔掀起一阵“交响乐热”,音乐会门票“一票难求”。因在解放日报文艺部任职,我有幸进剧场欣赏了其中的两场费交音乐会。

让中国音乐界人士津津乐道的是,费城交响乐团与中国著名乐曲《二泉映月》同样也有一段缘分。首次访华时,奥曼迪在北京听李德伦指挥中央乐团演奏的《二泉映月》,为之心醉神迷,有意将该作品带回美国演出。奥曼迪向李德伦提出,希望得到这首乐曲的总谱。但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李德伦回避了奥曼迪的请求。直到奥迪曼去世8年之后,费城交响乐团1993年第二次访华,才在萨瓦利希指挥下演奏了这支中国乐曲。此后,《二泉映月》几乎成了费交访华演出的保留曲目之一。

那天晚上,东方艺术中心掌声如潮。雅尼克三次返场,欲罢不能。于是,他转身面朝乐团。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银色的指挥棒一挥之间,中国观众耳熟能详的优美旋律,从这支美国顶尖乐团各个声部流淌出来。在《二泉映月》如泣如诉的乐声中,我们见证了中美两国文化交流的连绵不绝。

 

(本文编辑 许云倩。题图为费城交响乐团于1973年9月在沪演出照片,来源:解放日报资料图片。本文其余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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